随着他丢了官,坐了牢而烟消云散。这个人,得死!
府里一片惨白色,欧阳氏是一品诰命,她的死内部人清楚原因,但对外宣称的是因病去世。
所以那些级别不够高,不知道西苑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官员们,都忙不迭地上门来送丧仪。
可等到了府门口,都被管家严喜给拦住了,一概谢绝随礼。这些官员大惑不解,这可不是严府的风格啊!
等探头往里一看,就看见了严府的死对头萧风,带着一群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人,到这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情况不对了。
所以都赶紧表示,既然首辅大人高风亮节,我等就不叨扰了,首辅大人若有需要,打个响指,我等立刻赶到,然后纷纷作鸟兽散。
萧风穿过中堂,走到后院,严世藩已经全身戴孝,推着小车等在那里了。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严世藩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见到萧风甚至还能做到面带微笑。
“萧大人辛苦了,自己还病着,却要来管我的家事,还请保重身体啊。”
萧风淡淡一笑:“这是我一年前就该做的事儿,今天我得做完它。来人,打开所有屋门,让人都出来吧。”
后院各个房间中,屋门都打开了,但里面的女子们没有一个出来的,捕快们看向萧风。
萧风淡淡地说:“告诉她们三遍,万岁下旨,命严世藩放还奴仆妻妾。
萧风奉旨主持此事,绝无后患,亦可协助回家或自立。走或是留,由她们自己决定。”
片刻之后,严世藩的姬妾们一个个走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严世藩,只有他的正妻闭门不出,
极乐魔窟里,曾经用来给萧风下套开的大门,后来又被封闭,进出要靠严世藩掌控钥匙的密道。
严世藩拿出钥匙,递给萧风,萧风没有接,而是挥挥手。
“砸开。”
捕快们抡起大锤,一通八十,不但被封闭的大门,连墙壁都砸开了不少。
明亮的阳光照进极乐魔窟中,里面的女子们用手遮挡着眼睛,依旧是身着轻纱,衣不蔽体,神情麻木或惊慌。
萧风转头看向田中实:“燕娘到了吗?我让燕娘准备的衣服,都送过来了吗?”
田中实点点头,冲身后打个招呼,停在严府门口的马车里,燕娘带着水姑娘、火姑娘和樱桃等几个心腹女子走进来。
她们每人提着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女子的衣裙。一半是绫罗绸缎的,像她们所穿的那么艳丽;另一半则是朴素的青布衣裙。
燕娘带着几个女子走进极乐魔窟里,那些女子都畏缩地向后退去,有的跑回自己的屋子里,瑟瑟发抖。
萧风看着严世藩的姬妾们,露出淡淡的微笑,平息着她们心中的恐慌和无助。
“你们也进去吧,到里面去换衣服。你们离开严家,应该干干净净地离开,不要再穿着严家的衣服了。
记住,在这个大房子里,有你们再次选择人生的机会。想走什么路,就选什么样的衣服。
如果愿意回家和自立的,都能得到一份钱,哪怕无亲无故了,也足够你们余生所用。
如果无处可去的,愿意去教坊司或春燕楼的,也会得到一份钱,以后有人能帮你们,照顾你们。
如果这两条路都不愿意走的,在京城之外,还有很多的入世观在建,朝廷可以派人送你们去入世观里。”
女子们都走进了极乐魔窟,燕娘和春燕楼的姑娘在不停地劝说,安抚那些精神上多少有些问题的女人。
严世藩淡淡地说:“不是说听凭自愿吗?怎么还带着游说的人来了?”
萧风的口气更淡:“外面的,听凭自愿。这魔窟里的,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你要不服气,可以去告我。”
严世藩知道此时根本无法和萧风对抗,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陆炳终于走进了府里,和萧风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东楼,把你的银仓都打开吧,就别让我一点点找了。记住,是所有的银仓。
万岁虽只派了我来,可他并没有让萧风回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严世藩认命的一笑:“一共五处,钥匙都在这里,我陪陆大人去清点吧。”
五处仓库,共藏黄金一万两,白银三十万两。这个数目很大,但对于严世藩来说,却并不致命。
别人贪污这个数目的一半都会死,他却不会,这就是严嵩儿子的特权。
他身上的任何一个罪过,都比贪污这些钱的要大。要靠贪污之罪来弄死他,至少得比这个数目翻三番才有可能。
真正值钱的东西,很多都在严府之外,只要严嵩不倒,严世藩在各地的生意和银库,就不会暴露。
陆炳特意把萧风叫过来一起看看,萧风看着这些金银,只是笑笑。
“严世藩,这些女子都是你的人,你好意思让我出钱给她们当遣散费吗?”
严世藩看着萧风:“我的钱都在这里了,你要拿就拿,只要陆大人没意见就行。”
萧风摇摇头:“陆大人已经登记造册的金银,我才不拿。陆大人是谦谦君子,不会搜身。
我却是个没有格调的小人,我觉得你身上有银票,想搜搜你身上,不知你有没有意见?”
严世藩大怒,瞪着萧风,萧风微笑相对,目光却冰冷如刀。
陆炳将脸扭到一边,认真地检查自己已经登记的金银,就好像里面能扒拉出新东西来一样。
严世藩咬咬牙:“你要多少?”
萧风伸出一根手指,严世藩松了口气:“一万两?没问题,我让人去向父亲借来……”
萧风摇摇头:“十万两,这么多女子,要活下半辈子,十万两能够就不错了。”
陆炳还是在认真地检查那堆金银,就像忽然变聋了一样,对这些都毫不关心。
严世藩看看陆炳,看看萧风,最后咬咬牙:“我身上没有,你等一会儿!”
严世藩推着小车走了,陆炳这才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萧风。
“你就笃定他会给钱?他要是一口咬定没有了怎么办?银票那东西,藏起来也不难。”
萧风淡淡一笑道:“银票好藏,可是能兑大额银票的票号,大明就那么几家,以锦衣卫的手段,监控几家票号有什么难的。
所以银票其实并不是特别可靠的东西。如果他敢把所有银子都变成银票,家里也就不会留下这些金银了。”
陆炳叹口气:“所以你跟严世藩要钱,就是要告诉我,你知道严世藩隐藏了很多财富。
如果他不给你,你就会上奏万岁,让锦衣卫监控各家银号,以此掐断严世藩的资金来源。”
萧风点点头:“到时你就会陷入两难。万岁的旨意,你不能公然违抗,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得做。
但若是严世藩发现锦衣卫在监控各家票号,就会认为你是在落井下石,搞不好就会鱼死网破。”
陆炳苦笑道:“所以你其实就是为了拉我下水,对吗?”
萧风的笑容里也有些苦涩:“没办法,这次我做了这么多准备,仍不能一击致命,除了欧阳氏自尽的变数,还有很多原因。
而陆大人你,就是原因之一。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把严家逼到绝路,因为严家的绝路上,也有你的脚印。”
陆炳看着萧风,眼神极其复杂,表情和口气却很平淡。
“万岁对严嵩的感情和依赖,比你想象的还要重。
我这一辈子,凡事顺势而为,从不主动害人,除非别人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