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大荒是一座牢狱

’这个地方，只存在于书籍记载和口耳相传中，但是没有人能够证明它是真实存在的。每一个历经雷劫的修士，除了空玄散人这种依靠《昭冥禁术》苟活于世的，都彻彻底底地与人间失去了联系……我们无法判断他们是抵达了九天之上的极乐世界，还是在渡劫的过程中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难道这股力量跟大齐皇室……或者说跟天行皇帝之间存在着联系？”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依靠视观察此地的环境，而是凭借自己的神识，捕捉着此地的气息的流动。

    “是他生前自己选的，”国师转过头来，神情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顾旭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师尊在自废修为之后，一直在屋子里郁郁寡欢。于是有一天，我和师弟便带他出来散心。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忽然对我们说，日后要把他葬在这里。”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

    置身于这铁墙铁网之中，顾旭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锅中的鱼，正在遭受着高温的炙烤。

    也令他想起了进入大齐皇宫接受爵位册封的时候，来自于光政殿藻井和立柱上的那股似乎具备着千钧重力的、逼迫他匍匐膜拜的可怕威压。

    香炉体积体积不大，造型朴素，在长期的日晒雨淋中，表面上已经有了淡淡的锈迹。

    “我们这些才疏学浅的弟子，不应该去妄自质疑他的心思。”

    地面也同样由铁网构筑而成。

    看到这样的情景，就算顾旭拥有远超常人的心理素质，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国师甚至对他顿悟的结果有些小小的期待。 　　 　　…………

    这一瞬间，草木稀疏的山坡消失了，湛蓝如洗的天空不见了。

    莫名之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周匝铁墙铁网弥覆，其地亦铁，上火彻下，下火彻上。”

    这个地方位于洛京城东北，在八卦之中属于“艮”位，也就是“鬼门”的位置；而它的地势也位于几处山脊之间，四面八方杂山环绕，进退失据，有如被囚禁之状。

    他想要立即开口，把这个念头告诉国师——因为他感觉到，这或许是赤阳子的一丝残念，想要借助这里的“困龙天牢之局”，传达给他们的重要信息。

    顾旭不再开口。

    除此之外，顾旭还了解过，洛京城号称“龙兴之地”——其气运自被称作“龙脉”的昆仑、秦岭而来，经过三山五岳，在洛京城形成了汇集举国气运的“太极宝穴”。

    但是赤阳子的坟墓与这些特征完全不符合。

    听到他的话，顾旭再一次深深感受到，国师虽然表现得求知若渴、不耻下问，但他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荒人——他信奉上苍，尊崇师长，服从皇权，脑子里装着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鲜少会去质疑权威。

    想到空玄散人藏头词中藏着的那句“小心天行”，顾旭脑子里再次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样的话，他就根本不需要再为了追求长生，努力赶在三十岁之前修成圣人。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密不透风的灰黑色铁网，从高高的穹顶，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

    对此国师并不感到意外。

    他意识到，在大荒本土居民的心目中，“上苍”拥有着至高无上、不容亵渎的地位。

    毕竟，自从顾旭元宵夜在擂台上突然领悟了“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法术之后，几乎整个洛京城都知道了这个来自青州府的年轻人天赋异禀，拥有着超乎常理的可怕悟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进入顿悟的状态。

    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这样的念头。

    反倒开创出《焚天七式》的赤阳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异类。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他感觉到，那股神秘的力量给了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不过，那些自地底下冒出来的暗红色火苗，却一直在试图打破他这道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屏障，像是无数只饥饿的野兽，把他视作诱人的美餐，想要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因为墓葬之地本就是阴地，容易引起阴煞之气汇聚，诞生出鬼怪阴魂，所以大荒民众对于阴宅风水一向非常看重。

    不过话音落罢，他意识到自己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担心可能吓到顾旭，便笑了笑，补充道：“年轻人敢于大胆地做出假设，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但是这种原则性的问题，还是不要轻易地去质疑它。”

    “或许……赤阳子前辈当初就是因为看了这铁墙铁网弥覆、烈火焚烧的可怕情形后，才会走火入魔的。”顾旭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在心头猜测道。

    顾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没事儿，多谢国师大人关心。”顾旭笑了笑，回应道。

    可是此刻，他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段话究竟出自哪一本书籍，哪一位作者。

    国师显然注意到了他刚才惊恐的神情。

    然后顾旭又想到，在沂山的黑色祭坛前，当空玄散人把一些记忆碎片强行塞进他的脑子时，有一段内容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仙界一定是存在的，”还未等顾旭说完，国师就打断了他的话，“仙界是上苍的居所。上苍是存在的，仙界就是存在的。”

    “大荒是一座牢狱。”

    国师站在他的身边，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对他说道：“顾小友，你没事儿吧？”

    说这话时，国师的语气非常坚决，跟他以往和蔼可亲的态度截然不同。

    于是他干脆选择了放弃。

    当然，在此时的情形下，他不敢把这些想法拿出来跟任何人分享。

    天空依旧晴朗，阳光依旧明媚，凉风吹着山坡上的草木沙沙作响。

    注释：

    （1）“山来水回，贵寿丰财。山囚水流，虏王灭侯。”——晋·郭璞《葬经》

    （2）“周匝铁墙铁网弥覆，其地亦铁，上火彻下，下火彻上。”——《大涅槃经·十九卷》（其描写的是佛教中“无间地狱”的场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