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解救

言外之意。

    由于这些世家豪宅的大门只向身份极贵的客人敞开，所以顾旭便来到相对低矮的侧门旁边，将上官槿给他的调查文书展示在门外护卫的面前。

    在这世间，恐怕极少有别的东家，能帮助自己的门客帮到这种程度。

    上官槿站在原地，默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告诉自己，这终究是顾旭跟他门客之间的私事，以他的本事，应该能够轻松地把它处理妥当。

    凝秀看着这件凭空出现在顾旭手中的袍子，愣了一下，面色有些惶恐不安：“你……你也是修行者老爷？”

    然后顾旭用一只胳膊搀着她，施展身法，两人便轻盈如燕地飞到空中，飞出井口，然后稳稳地落在外头的地面上。

    “鬼怪？”

    所以他们只能就地寻找医师，替她疗伤。

    倘若没有顾旭的话，恐怕沈丘还会以为母亲跟着徭役队伍，被送到了北方边疆，然后焦虑之下，便向无头苍蝇一样，全国到处寻找——等到那时候，母亲估计已经被在贺家枯井中折磨得不成人形。

    一位仆人犹豫片刻，恭敬道：“老爷，据我所知，这位顾大人出身平民，父母既无修为，也无官位。”

    正是“破空珠”。

    滚烫的泪水，瞬间充盈了他的眼眶。

    贺兆淞叹了口气，一时不再开口。

    “在我印象中，西陵湖边上好像有个姓秦的医生，开了一家比较有名的医馆……”沈丘挠了挠脑袋，不太确定地说道。

    随即他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年迈妇女，躺在一堆干枯的茅草上，昏迷不醒。她的身上伤痕累累，尽是淤青与血迹。而在她的身边，则摆放着一桶平日里用来喂猪的酒糟。

    “本官驱魔司主事顾旭，”他自我介绍道，“最近收到消息，声称贵府之中疑似存在鬼怪活动的迹象。为贵府人员安全起见，本官须得进入府中，进行调查，希望各位能够积极配合。”

    他知道，自己纵容女儿做的事情，已经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所以这正是我欣赏您的地方。”

    由于沈夫人贺茹，连同她周围的人，都认为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完备，别人不可能知道那个叫凝秀的婢女被悄悄地带到了贺府，也想不到顾旭会因为一个凡人婢女从洛京不远千里地赶来临安城。

    “这是驱魔司的调查文书，”她介绍道，“顾道友，你应该知道，驱魔司修士在做任务过程中，有时会需要进入到私人宅邰宗派山门或是其他的官府衙门，而这些地方通常情况下是禁止外人入内的。

    “但我还是打算去库房兑换一枚‘破空珠’，”他说道，“临安城与洛京之间有上千里的距离。比起御剑飞行，使用‘破空珠’至少能节约数个时辰的时间——对于解救一个惨遭折磨、不省人事的凡人来说，这点时间是至关重要的。

    看到他这诚实的模样，上官槿颇觉有趣。

    顾旭循着声音转头望去，发现上官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的树荫下，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顾旭轻笑一声，回应道：“亲眼看看，不就能知道了么？”

    所以他倍感自责。

    他一边说着，一边心念一动，施展真元，凭空移开了盖在井口的木板——他注意到，木板上有几个小孔，似乎是用来通风的。

    贺兆淞沉默几秒，皱着眉头回应道：“顾大人，你不是来这里搜查鬼怪踪迹的么？这件事情应该不归你们驱魔司管吧？”

    顾旭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沈丘心头又涌起一阵愧疚，只因为自己见到母亲太过激动，竟然一时没有理会旁白的恩人。

    “沈兄，你知道临安城里有好的医师吗？”他问道。

    此人正是贺家家主贺兆淞。

    那么现在，他便算是对顾旭心悦诚服，敬重他的品性，觉得他是一个真真正正值得自己效力的人。

    此时贺兆淞的脸色非常阴沉，显然心情极度不悦。

    脑袋连连磕在地上，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眼看见了明晃晃的井口，以及身边一个英俊得过分的少年。

    “或许我该向他索取一些报酬。”她默默心想。

    “难怪我经常听别人说，这个叫‘顾旭’的年轻人在洛京城那边风头十足，很多知名天骄都不是他的对手，”贺兆淞暗暗心想，“他果然有几分真本事。”

    上官槿一贯自诩为一个利己主义者。

    “没人认得出来么？”

    “不买了，”她说道，“我的屋子里还有不少，现在买回去堆着也是浪费，不如六月时再来买，顺便还能去西陵湖边看荷花。”

    与此同时，上官槿注意到，顾旭正和沈丘一起搀扶着一位颤颤巍巍的年迈妇人——尽管她脸上伤痕累累，身上也有尘土和血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常年在路边要饭的乞丐；但是顾旭却毫不嫌恶，反而主动让这妇人倚靠着自己，并且神情凝重地关注着她的身体状况。

    话音落罢，他便拿着上官槿给他的调查文书，步履匆匆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或许在这群既有权力又有修为的人眼中，像凝秀这样的凡人仆役，就是牲畜一般的存在吧。”顾旭默默想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旭忽然指向院中一口枯井，口中说道：“我觉得那口井可能有点问题。”

    “你去给我那女儿传个口信，”他对身边的仆人吩咐道，“我有事情要跟她谈谈。”

    母亲的安危令他无比担忧。

    沈丘认为，母亲显然是因为自己，才受到了这样的折磨。

    上官槿的这份调查文书，显然能够给他一个官方的名义。

    不过与此同时，他们也感到有些差异——府中有鬼怪，可为什么贺家的修行者们对此毫无察觉？

    “看来他也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啊１她笑了笑，在心头默默评价道。

    “其实，这是我仿写的签名，”上官槿笑了笑，见顾旭神情微变，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准确来说，驱魔司里所有调查文件上的签名，都是我写的。司首大人操心国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情，就由我们为他代劳了。”

    …………

    对于医术，顾旭只有泛泛的了解，但是并不精通。

    片刻后，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从衣兜里取出几枚透明莹润的珠子。

    凝秀的偷盗罪，本身就是杜撰出来的。

    随后，顾旭又取出一张“风行符”，将其递到凝秀的手中。

    只是顾旭文书在手，既有驱魔司大印，又有洛司首签名，他们不敢不信。

    很快，他便来到了贺家府邸最北边的一间院子。

    在这个世界上，修士权贵对凡人来说，无疑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虽然大齐律法对其做出了限制，但是依旧不可能从根本上杜绝残暴行为。

    “上官道友，今天你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十分感激。剩下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完成吧。”

    “阿壮，娘还好，娘很好，你莫要这样……”凝秀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恍惚，又有些心疼。

    他的这些符篆，只有简单的止血和恢复精力的效用，但并不能彻底地帮助凝秀治愈她的伤势。

    凝秀不再说话。

    顾旭笑了笑，信口瞎编道：“这个妇人跟我正在调查的一个案件有关系。我本打算向官府衙门索要她，没想到她竟然被你们掳走，囚禁在了这井底下。”

    在收到顾旭通过驱魔司渠道寄来的信件后，沈丘立即驾驭本命物，从金陵赶来临安城。

    他年近古稀，以前曾见过别的修士以各式各样的方式搜查鬼怪——有布阵的，有借助法宝的，闭目念咒感知阴气流向的……

    只是在世人的冷漠对待中，渐渐长出了一颗坚强的心脏。

    “不愧是江南地区最近崛起的新贵。”顾旭在心头默默评价道。

    一直以来，她或许会给予别人一些帮助，但往往会权衡利弊，绝不会做不求回报的事情。

    “我怕你分不清胭脂的种类，到时候买错了，”上官槿掩面轻笑，“石榴娇、大红春、小红春、万金红、天宫巧、洛儿晕……你能认得出几个？”

    “——在我来临安时，可没想过找你要什么回报。”

    “你把这张纸贴在身上，”他说，“我带你一起离开这口井，去找沈丘。”

    途中，他偶尔会停下来，或是用远超同境界修士的神识力量感知周围的气息，或是再次抛起陈旧的铜币确认方向。

    顾旭干咳一声，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顾旭再次拿起上官槿给他的调查文书，在贺兆淞的眼前晃了晃，说道：“驱魔司让我全权负责调查此案。我没有义务跟你这样的无关人员做解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中取出一份文件，将其递到顾旭的手中。

    而在他的手心，则窜起一道明亮的火光，令暗无天日的井底变得一片通明。

    于是，她掏出“神机令牌”，心念一动，给顾旭发了一条讯息：

    【灵狐：顾道友，如果你在临安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一定要发讯息告诉我，我会给你搬救兵的。】

    至于“阿壮”，则是凝秀给儿子起的乳名。

    一番客气的寒暄后，顾旭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铜币，开始做占卜。

    “多谢夸奖。”上官槿模仿着他先前的口吻，嘴角微微上翘，说道。

    听到这话，贺兆淞心头一紧，同时不假思索开口道：“顾大人，你确定是那里？万一那鬼怪有蒙骗感知的手段？”

    上官槿能够从中感受到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

    于是贺兆淞再次把疑惑驱除出脑海，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顾旭的回复：

    “那不一样，”沈丘固执道，“寿昌坊那些事情，是我的本分，是拿钱办事。但您今天的所做所为，却是出于情分。只是现在我离开家族，除了一身本领外，一无所有，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报答您的恩情——”

    由于井下光线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他的回答非常简洁。

    然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凝秀，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帮她治好伤势。

    沈丘没有夭折，但也没有变得强壮。

    “你不欢迎我来么？那我就回去了。”

    “娘，是孩儿不孝，没有照顾好您……”他的声音里掺着哭腔。憋在胸腔里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释放了出来。

    顾旭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女人的心思真是扑朔迷离，令人捉摸不透。

    PS：七千字大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