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剑阁的春天

这种脾气描述成“像只小猫”——如果顺着毛摸，她就会心情愉悦，相处起来也更容易；但如果逆着毛摸，她就会感到郁闷，闹些小脾气，甚至当场炸毛。

    苏笑抓着父亲的手，踏着满地落英，把父亲送出了数里远的距离。

    但苏笑并不喜欢那座祠堂里的气氛。

    那一天，花瓣随风起舞，宛若一场色彩缤纷的雨，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为了纪念他们，朝廷只能在京城给他们立了一座祠堂，希望世人能够永远记得他们的功劳与牺牲。

    “别这么妄自菲薄嘛，陶道友，”她说，“你难道对‘洛水大会’就没有一点更进一步的期望么？比如夺个名次什么的？”

    最近剑阁阁主徐曼告诉他，“洛水大会”魁首，将有资格进入皇室内库，挑选一件珍贵的法宝。

    他则一遍又一遍地对父亲说，要早点回来。

    十六年前的那个春天，当他还是一个刚开始学习剑法的懵懂小孩时，他跟那个人在这片桃林中挥手告别。

    可她偏偏用那苍白稚嫩的文笔，把战斗的过程详详细细、添枝加叶地写了好几页纸。

    苏笑手握木剑，站在林间空地上。

    “洛水大会”即将到来，这群年轻人无不摩拳擦掌，渴望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

    但是在她提起笔的一瞬间，她身体的疲劳似乎被一扫而空。千言万语宛若泉水一般，从她脑海中涌出，源源不断地流到笔尖上。

    …………

    “你这次去京城，要对付的是什么鬼怪？”苏笑好奇地问了一句。 　　 　　“穷奇。”父亲神秘地笑了笑。

    “苏昊”这个名字位于最高处。

    “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说话要算数啊１

    “期望……”陶汐低着头，犹豫片刻后说道，“如果硬要说的话……作为一名学艺不精的符师，我希望能够有一个能够向顾大人当面讨教的机会。”

    只有在他自己的记忆里，父亲才是活生生的人。

    父亲被他这番话逗得哈哈大笑。

    这两个字由驱魔司司首洛川亲笔所写，笔画铿锵有力，带着一股凛然的气质。

    她斟酌了一会儿用辞，然后双手叉腰，像个大姐大一样地对陶汐语重心长地说道：“陶道友啊，你要明白，对于那些所谓的天才，你没必要这么忌惮他们。他们都是人，肯定都有弱点，也绝非不可战胜的。

    “当然算数，”男人脸上堆满笑容，比树上的鲜花还要灿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爹的承诺，就跟洛京的城墙一样牢靠。等明年见面时，我把洛京的核桃酥带来给你尝尝。”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倘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还会以为她描写的是神魔大战、圣人交手。

    现在已经临近出发的时间。

    自那以后，苏笑每天都会来这片桃林，或是修行，或是练剑，或是单纯地发呆，看着桃花凋零，葬入泥土，然后树上长出果实。

    父亲曾在在暗黄的烛火下，手把手地教苏笑练剑；也曾施展身法飞檐走壁，让苏笑坐在自己肩上，体验着这飞一般的感觉。

    尽管在最近这段时间，她被胡云安排的魔鬼训练折磨的精疲力劲浑身酸痛。

    朝廷给他封了一个“武襄”的谥号，还给了苏笑一批价值不菲的丹药资源作为抚恤。

    …………

    苏笑已经从一个懵懂的小屁孩，变成剑阁最受人崇拜的大师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父亲写回信。

    在他这种年纪的男孩眼中，父亲无疑是英雄般的存在。

    …………

    更何况，他的父亲是大齐王朝声名远扬的剑客，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英雄。

    他只是在想一个人。

    “爹，山下的桃花又开了，”想到这里，苏笑收起手中泛黄的纸张，轻声地说道，“这一回，轮到我出发去京城了。”

    苏笑只觉得，这个“火德真君”好像真的很厉害——父亲拥有了这玩意儿，或许真的能战胜那个凶名赫赫的怪物穷奇。

    他还从江南给苏笑带了一套泥塑玩具，却在路上不小心摔坏了，惹得年幼的苏笑哇哇大哭；不过第二天清晨，他就悄悄用法术修补好玩具，摆放在苏笑的枕边，同时哄骗儿子说是“这是神仙帮你修的”、“神仙喜欢听话的乖孩子”、“你要听爹爹的话神仙才会帮你的忙”……

    “就比如像顾旭那样的符师，或许画符确实厉害，但是近身战斗能力基本为零。倘若跟他挨得足够近，就能对他为所欲为。”

    苏笑常常会在脑子里回忆这些画面。

    “第六境和第五境有什么区别？”

    他一直认为，祠堂里的“苏昊”，只是一个供人景仰的符号，一个空洞的名字。

    山下桃花初绽，远远望去像是一片灿烂的红霞。

    蜀地剑阁的天气渐渐转暖。

    可是想到自己即将前往那座千里之外的洛京城，他的心情却格外复杂。

    时小寒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然后父亲朝他挥手道别，踏上飞剑，消失在了遥远的天边。

    人们常说他冷傲，说他难以接近。

    说到这里，父亲停顿片刻，然后低头看着苏笑的眼睛道：“你是否能察觉到，最近这几天，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不喜欢核桃酥，”年幼的苏笑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想听你的故事，听你跟战友们用剑砍妖魔鬼怪的故事。”

    苏笑作为剑阁最为天资卓著的年轻弟子，自然而然也将代表剑阁参加“洛水大会”。

    时小寒秀眉微蹙。

    此时她正处在极度膨胀的状态，心里头只想听别人夸她，并不想听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

    那座祠堂，苏笑也曾去过几次——里面有一块高大的石碑，雕刻着英雄们的名字，周围香火缭绕，民众们在石碑面前顶礼膜拜。

    他一直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在这里等待一年，待到桃花再次盛开的那一天，父亲就会驾驭着飞剑，回到自己的身边，跟他讲述那些精彩纷呈的妖魔故事，讲“火德真君”法相与穷奇之间的刺激的战斗。

    父亲滔滔不绝说了一大段话，但其中的很多名词，苏笑都听不太明白。

    他手中的木剑挥起又落下。

    无形的剑气悄然斩落满树桃花，花般如雨点般簌簌落下，然后洒在他的身上，比血的颜色更浓三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