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剑阁徐曼

，如果……如果你能一直留在剑阁，留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徐曼伸出手，替他合上眼睛，然后站起身来，寻找胡云话中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她向时小寒深深躬身。

    他想摘下一朵，送给徐师妹。

    看到巷内被破坏的大阵，看到时小寒手上的镣铐，看到她后颈处若隐若现的鸟篆图案，看到随手被扔在地上的“昆吾刀”，徐曼已经大致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曼点了点头，然后缓缓揭开斗笠上缀着的轻纱。

    徐曼没再开口反驳。

    作为一个记仇的人，顾旭早就把邙山鬼王及其“鬼侍”们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只是受限于修为，他暂时没法去对付“邙山鬼王”本尊，只能先把它的爪牙解决掉。

    顾旭大概能猜到，这是邙山鬼王和胡云自身的意志，正在争夺这具身躯的控制权。

    剑阁的满山桃花灿烂盛开。

    眨眼间，黑衣女子便收起长剑，稳稳降落在顾旭和赵嫣的身边。

    琼鼻，薄唇。

    因此，徐曼虽然已过花甲之年，但面颊依旧白皙光洁，不见一丝皱纹。

    顾旭虽没见过她，但却曾通过画像和别人的描述，知道她的相貌和一贯的穿着打扮，再结合她的修为，故能一眼将她认出。

    “胡云应该做了很多对不住你的事情，”徐曼接着说道，“虽然那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但作为他的师妹，我还是要替他向你道一声歉。”

    “没想到，中间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师妹，替……替我把它拿给……拿给那个小姑娘，”他气力不支地说道，“这……这是我离开宗门后，走出的那条新的道路……只是，我没法继续走下去了……那个小姑娘在刀法上还算有几分天赋……在书院里，我没有尽一个先生的责任，把真正的刀法教给她……如果她愿意的话，或许她今后能尝试沿着这条路……”

    她没有出剑。

    顾旭的法术“燧”，对他的五脏六腑造成了致命的伤害。

    “当初，你来到洛京城，做了龙门书院的教习，我还颇为你感到高兴，”徐曼再次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以为，你已如愿地脱离了剑阁的法，走出了自己的路，在大齐王朝出人头地，得到世人的敬重……嗯，也像你当年所说那样，打了师尊的脸。

    胡云终究不是圣人强者。

    虽算不上绝色，但配上她清冷利落的气质，却别具一番风韵。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衣袍里取出一本皱巴巴的薄册，然后塞到徐曼手中。

    “——很多年前，当胡云还年轻的时候，”徐曼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他曾在修行的理念上，跟剑阁前任阁主，也就是我们的师尊，有些不同的见解。当时他闹得很凶，把师尊惹得很生气。后来师尊忍不了他，就折断了他的佩剑，把他逐出宗门。

    然后他低下头，望向自己鳞伤遍体的身躯，轻叹道：“可惜啊，时间没法倒流，而我也快死了……意气这东西，真是害死人不偿命埃”

    “是啊，那该多好？”胡云傻傻笑着，看着她，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现在他把它留给了你。

    “妙龄少女……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徐曼挤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起码也是个半老徐娘。”

    它能完好地保存至今，不沾丝毫尘埃，只可能是因为胡云一直在潜意识里，用心地呵护着它。

    他做了很多年的行尸走肉，终于在今天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尸体。

    徐师妹板着脸，连连摇头，声称桃花看上去漂亮，但终究会枯萎，会败坏。

    这些年，胡云被逐出宗门，流浪天涯，而后不知怎地，成了邙山鬼王的“鬼侍”，又辗转至洛京城，做了多年卧底……他着实经历了太多苦难。他断了一臂，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散发腥臭，但这朵绢花却依旧崭新如洗。

    胡云继续嘿嘿傻笑。

    在说话的同时，徐曼的目光还从时小寒的身上扫过——娇小的少女像树袋熊一般趴在顾旭背上，一双水杏般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当这个黑衣箬笠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胡云忽然双手捂住脑袋，跌坐在地，眉头紧锁，牙关紧咬，仿佛在经受极致的痛苦。

    修行者一旦晋升圣人，便能长久地保持身体状态，直到寿元耗尽，都不会再衰老。

    或许，正是因为这段顽固的记忆，他才能勉强保持着一丝自我意志，没有被邙山鬼王彻彻底底地磨灭。

    这样的神情，哪怕是在胡云刚才惨遭烈火炙烤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

    “不，不，”胡云嘿嘿笑着说道，“在我眼里，徐师妹，你永远都是替我别上绢花的那个二八少女。”

    胡云很沮丧，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了，徐师妹，”胡云忽然又说道，“我可以再看看你的脸吗？”

    眉细眼静，五官如画。

    “这本册子我还没看过。但不出意外的话，记录着他自创的那套刀法，以及他的毕生所悟。

    却见徐师妹嘻嘻一笑，掏出这朵绢花，语气调皮地说道：“还是让我把这朵永不枯萎的桃花送给你吧１

    哪怕做了“鬼侍”，胡云也依旧记得那时的情形——

    “你是练刀的吧？”她走到时小寒面前，对她开口问道。

    胡云抬起头，怔怔看着她，眼神中再无空洞冷厉。

    正当她要开口之际，胡云身上再次黑气升腾，双目中的痛苦挣扎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得冷漠而阴戾。

    轻纱下是一张清秀、素净的脸。

    “徐阁主，您不必——”

    徐曼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捉住他胸前的那朵绢花，轻声说道：“胡师兄，这些年……伱都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徐曼沉默着，没有立即开口。

    徐曼终于转头看向他。

    她清晰地记得，胡云日复一日地要求她练习各种基础刀法招式，把她累得气喘吁吁，食量急剧增长，却不肯教她任何更高深的东西；她也清晰地记得，胡云一边宽慰着从“洛水大会”中失败退出的她，一边把她骗进了阵法中，想要把她变成“鬼侍”。

    现在，他切断了与邙山鬼王之间的联系，摆脱了邙山鬼王的控制，自然而然，也没有能力再来阻止自己生命的流逝。

    刚才是来自邙山鬼王的力量，维持着他的生命力和战斗力。

    …………

    注释：

    （1）摘自唐·栖白《寿昌节赋得红云表夏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