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谣失笑:“没到这份上,只是……确实是不大好过了,那边老爷去年中风后一直没救过来,听说刚过年那会儿又病了一次,如今已经下不来床了,吃喝拉撒全得人伺候,他们自那次还完赌债后家底已经掏尽,也请不了什么好大夫,就……一直那样了……”
羿老太太微微蹙眉,当着秦思的面不好多说,过了会儿打发了秦思去歇晌才跟荆谣道:“回去跟你哥哥说,寻个什么法子……将他们打发走了罢了,这么半死不活的赖在京中,让人看见了不说他们罪有应得,倒要说秦晏半分情分也无,自己高门大户的住着,倒让自己老子沦落至此。”
荆谣颔首道:“我也担心这个,之前已有言官说过此事了,幸得被皇上压了下来,那会儿我就跟哥哥说,不如许他们些银子,让他们远远的走了就得了,听闻秦家老家也不是这里的,如今回去也好,省的让哥哥受人褒贬,只是……”
羿老太太见荆谣面色犹豫,疑道:“晏儿不肯?”
荆谣点头为难道:“老太太知道的,哥哥那性子……不好劝。”
羿老太太一挑眉:“你劝也不行?”
荆谣没来由的心里热了下,脸微微红了,低声道:“我……我说了,哥哥让我不用管,我怕惹得哥哥心里不舒服,就没敢再劝……”
“他那样宠你,你还怕他什么?”羿老太太摆摆手道,“不用老让着他,该说就说该劝就劝,他从小主意就正,身边没个人劝着不行,你今日回去再跟他说,他要还不干你就说我说的,舍得千八百的银子给他们,让他们远远的离了这里,别在这儿碍眼,他们如今快穷疯了,给点银子就会答应的。”
荆谣只得答应下了。
秦思差不多就是这几日的事了,羿老太太不放心,就住在衡府了,申时秦晏也来了,众人说了会儿话秦晏就带着荆谣回府了。
马车里荆谣犹豫了下低声道:“哥哥,今日跟老太太说起那边……老太太的意思跟我一样,给他们些银子,将他们远远的打发了吧。”
秦晏一笑:“不是跟你说了么,不用麻烦。”
荆谣有点着急,轻声道:“别人不知道前事,只以为是哥哥不孝呢,同在京中,那边都过成那样了哥哥却不帮一把,之前……不是已经有人说过了么,对哥哥官声总归是不好的。”
秦晏丝毫不放在心上,摇头道:“我不可能给他银子,疯了不成?到今天我不害他已是仁慈了,还要我如何?至于别人如何想……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用在意,过段日子就没这事了。”
荆谣闻言眉头轻皱,低声道:“过段日子?”
秦晏自知不好再瞒着荆谣了,低头笑了下道:“不用他们走,要走的是我们,你还记得……我当初病重时跟你说的话吧?”
荆谣愣了,不过半年的光景,那时的事仿佛隔世一般,只依稀记得,那会儿秦晏曾说,等他病好了,等朝中的事都平息后,要同皇上请恩,谋一职外任,回黎州去。
后来秦晏病好了,荆谣也就将那话忘了,秦晏如今已是阁臣,来日是要接替苏卿辰的位置的人,这时候谋外任无异自毁前程,荆谣从来就没想过秦晏真会如此。
“京中虽好,但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有多少规矩束缚着,总是不得畅快,且我每日忙朝政的事,虽算不上辛苦,但到底陪你的时间少了……”秦晏眼中尽是宠溺,轻声道,“将来若坐到先生以前的位置上,怕是更不得空闲了,谣儿……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心为国为民,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想让思儿过的好,所以要争一口气,后来……又想让你过得好,让你不必畏惧流言蜚语,让别人不敢小看你,所以一路拼到现在……”
秦晏自嘲一笑:“后来出了先生的事,我当日就想,浮名利禄,说白了都是空的,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跟你平淡厮守罢了。”
秦晏轻轻抹去荆谣脸上的泪珠,轻声道:“我一声所求不多,生,与你同衾;死,与你同穴。”
秦晏眼中深深情谊似要溢漫出来,却依旧云淡风轻,一笑道:“为了你,舍了这一浮名又如何?”
荆谣侧过头,眼泪滂沱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