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没过多久又有大娘婶子结伴过来了,径直走到了猪舍前的空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话:“瞧瞧四郎媳妇,把这猪养得多肥啊,年前咋没杀?这是留着年中杀?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年前肉价贵,就算没那么肥,买的价也不低的,干嘛要多养这几个月呢。”
“二大娘你想岔了,四郎媳妇是打算留着做种猪。瞧瞧,那边一排的母猪都是怀上的吧?”
没等王香芹回答,早先那大娘就惊讶的叫出声儿:“你在煮啥啊?这是猪食?”
王香芹低头瞧了瞧,才道:“是啊,煮猪食,这是专门快临盆的母猪配的。”见几人一脸的不解,她耐心的解释道,“妊娠最后一个月的胎儿发育很快的,需要大量的营养,所以我才加大了精细饲料的供应。简单的说,就是要多吃点儿好东西,肚子里的猪崽子才能身子骨壮壮的。”
道理大家都懂,就是该懵的还是懵。
麦麸、大豆饼、稻谷、菜籽饼、玉米、骨肉粉、鱼粉……
尽管已经煮成一锅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成分都分析出来,但仅能瞧清楚的几样吃食,就让大娘婶子一脸懵。王香芹也尽量解释了,别的阶段的猪饲料肯定没那么精细的,甚至妊娠初期的母猪都不用吃的那么好,那也是因为妊娠初期的胎儿并不需要太多的营养,喂的太好胖的母猪本身,而非供应营养给胎儿。然而,她养的妊娠母猪里面,最早查出有孕的母猪已经到了孕后期,这个阶段需要太多太多的营养物质,一旦营养跟不上,极易造成死胎,又或者勉强生下来了,成活率却很低。
王香芹当然不可能解释得那么清楚,不过也大致了解释了一番。
看大娘婶子那表情,听肯定是听懂了,孕期要吃好的嘛,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明显大家还是没有认可王香芹的做法,就感觉……咋说呢……
“你这是养猪呢,还是伺候祖宗呢?”半晌,某大娘才喃喃的挤出这么一句话,“我年轻时候怀孕生娃,就是天天吃红薯粥的,连个细白面都吃不上。”
“我家就更别提了,你这养猪……你大嫂吃啥啊?她不是也怀了?”又有人问道。
王香芹露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诚恳的表示,她也不知道她大嫂在吃啥,毕竟她只负责煮猪食,给家人做饭的活儿,眼下主要是五郎媳妇牛氏管着。
结果,她这话又引起了惊呼声。
“你们家居然让个刚进门才一个月的新媳妇管灶屋的活儿啊!真真是厚道人。”
烧饭做菜是有油水的活儿,多半人家都是当婆婆的管着,又或者活儿让媳妇干,一应的吃食都是由婆婆牢牢的捏在手里。可老朱家必须不能啊,道理很简单,朱母和宁氏平常都要外出摆小食摊儿,要是朱母捏着粮食不放,那回来就可以看到被饿死的一家子人了。也因为平常习惯了,哪怕正月里朱母不太出门,也不会死盯着那点儿粮食吃食不放的。
王香芹费了点劲儿才打发走了闲聊天的大娘婶子,不想,人家倒是离开了猪舍,却是径自去找她大嫂温氏了。
在村子里,温氏的人缘比老朱家其他妯娌要好很多,毕竟全家就属她最闲,再一个,别看她老喜欢在弟媳妇跟前摆谱,可在村里其他大娘婶子跟前,她还是很收着的,说话也是好声好气的,哪怕时常抱怨一些事儿,也多得是人愿意听。
这不,温氏就同几个素来聊得不错的村中妇人说开了。
她倒是没敢抱怨婆婆偏心之类的话,只说这年头啊,当真是人不如猪。
“……你们都知道了吧?哎哟这个王氏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她这哪里是伺候猪啊,别人伺候祖宗都没她那样儿。一天到晚的待在猪舍里就不说了,成天打扫这边擦洗那边我也懒得说道了,就说给猪吃的那些东西,还不稀罕剩饭剩菜,只要最新鲜的。原先喂的起码只是猪草和豆渣,后来她养的母猪接二连三的怀上了,你们猜怎么着?”
“哎哟,她还给母猪们做好吃的,说什么不加餐肚子里的仔猪养不好。还非要跟我说,这什么怀孕初期、中期、后期,吃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每个阶段要喂啥东西,都是有定量的,她还让我二弟妹从镇上帮她稍带了个秤,要配比啥啥啥的。”
“我看,她就是傻!不单傻,还坏得很。”
“唉,我真的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我这个做大嫂的,还不如母猪金贵!哦对了,我还没说呢,她早先同我说,母猪生产完了要那个什么……产后护理,就是坐月子!你说气人不气人,她要伺候母猪坐月子!”
温氏说到后面,已经不是抱怨那么简单了,简直气到不行。
然而,更气的人事情还在后面,而且还是排着队来的,就跟专门来搞她似的。
一般来说,母猪的妊娠期从最初的受精开始,到最后的分娩结束,大概是111天到117天之间。当然,系统确定母猪妊娠成功通常需要三到五天时间,有些则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在这期间,胎儿的生长发育是完全依赖母体的,而母猪不是人类,它们的健康状况以及营养吸收则完全依赖于养殖者。
王香芹从得到系统通知有母猪妊娠成功后,就将绝大多数的精力放在了妊娠母猪身上。当然,这不代表她就不管其他猪了,只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放在了妊娠母猪上头,其他的杂事,四郎帮着分担了很多,尤其在地里的活儿彻底忙完之后,他就跟王香芹一起,埋头于猪舍的管理上。
在王香芹有意识无意识的科普下,四郎也被迫灌输了不少养猪知识。
就拿妊娠母猪来说,王香芹告诉他,妊娠期间照顾妥当,母猪才能生产出数量多、体重大、生命力顽强的仔猪。而且,母猪的产后护理,也决定了泌.乳.性能和质量,从而再度提高初生仔猪的身体素质。
四郎听了绝大多数,还以此反推了一波:“怪不得以前大伯娘养的母猪,好不容易下了十多个仔猪,只养活了一小半。还有一次,母猪下了崽没多久就瘫了。从那以后,大伯娘就跟娘一样,宁可每年开春捉猪崽,也不想费劲儿养母猪了。”
王香芹了然。
乡下人家养猪的多,养母猪繁殖的少,其根本原因就是没这个意识,跟原先一样的喂法,直接导致胎儿营养不良,流产死胎倒是不太多,但生产下来后,看着就没精气神,或者养不了多久就没了。
这个道理其实还通用于人,为啥这年头的小儿夭折率那么高,除开一部分是因为医疗水平不够外,还有些原因在于胎儿在母体中并未好生发育。说白了,当娘的自己都吃不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养得好呢?先天没调养好,哪怕勉强生下来了,这身子骨又能好到哪里去?更可怕的是,好多人家在孕妇怀孕期间倒是让吃饱喝足的,可一旦生下来了就不管了,仿佛任务完成了,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殊不知,母体未保养好,会直接导致泌.乳问题,从而影响到初生儿的身体健康。
老朱家正好有个孕妇在,王香芹上辈子没结婚也没生过孩子,因此对孕妇相关知识了解的不深。不过,她还是提醒了家里人,要给温氏多补充些营养,还拿了她养的母猪举例子。
王香芹倒是好意,只可惜温氏并不领情。
非但不领情,还气了个够呛。
“大郎,你说四弟妹她到底是啥意思啊?一面又说让我好好养身子,一面又提她养的母猪……她这是拿我跟母猪比?哎哟气死我了!”
关键还不在于王香芹拿母猪跟温氏比,关键是比还没比过。
这就很尴尬了。
更惨烈的事情还在后头,随着初春的到来,猪舍里最早怀孕的母猪终于到了预产期。王香芹是有系统这个金手指的,会提前通知她每头妊娠母猪的具体预产期,这个时间是相当准确的,但也不一定百分百正确,毕竟每头猪的情况都不同,偶尔提前个一天半天的,也属于正常范围。
早有经验的王香芹提前小半日就蹲守在了即将临盆的母猪栏里,至于所需的东西更是早早的就备下了。
母猪临产前,王香芹就在其猪栏里提前铺上了清洁干净的干稻草,全是用滚水烫过后又仔细晒干的,保证干净无忧。等母猪分娩后,立刻更换垫草,将污物清除,时刻保证垫草和整个猪栏的干燥清洁。同时还要防风倾袭,毕竟眼下还是初春,外头仍是挺冷的,母猪刚分娩完的第一天,需要格外得谨慎。
同时,因为在分娩时失水过多,母猪会格外得身体虚弱疲乏无力,因此王香芹提前准备好了麦麸盐水汤,成分倒是简单,不过是麦麸加食盐和水,视情况喂个两三次。
做这些事情时,王香芹压根就没有瞒着其他人,起码没有刻意隐瞒。尤其她本人必须在分娩母猪栏里,四郎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其他事情,宁氏和二郎也加入了进来,家里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帮了些忙,只温氏除外。
这回倒不是温氏故意拿乔,而是朱母不让。
他们这儿的风俗习惯里,有一条就是怀孕的女人不可以进产房。虽说情况有些不大相同,可朱母也吃不准母猪分娩算不算在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朱母让温氏老实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温氏倒是听话的待在了家里,可隔壁猪舍那么大的动静,她还是听到了。尤其王香芹一声声的吩咐其他人帮忙,她也皆听在了耳里。
一个没忍住,温氏想的是,等她临盆时会有这么大动静吗?
而另一边人在猪舍里的朱母想法更奇葩,她偷偷的跟朱父说:“我咋瞧着四郎媳妇比村头苗稳婆还能耐?我看回头大郎媳妇生娃,都不用去请人了,她上就成了。”
“瞎说啥呢,她自个儿都没生过孩子!”
“我看她手法挺老脸的,感觉接生过好多次一样……唉,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肯定还是要请稳婆的,就四郎媳妇那么年轻我也不放心啊!”
朱母不会想到,她就这么无心一说,却是猜到了某些事实。王香芹当然不是头一次给母猪接生了,事实上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给多少母猪接生过了。除了手法老练外,王香芹因为系统的缘故,还能额外给母猪和仔猪不少好处,相当于小幅度的增益了。
第一头母猪平安分娩,一共诞下了十二头仔猪,每一只都格外得健康活泼,看得朱母两眼放光。
要说老朱家这边,除了王香芹外,也就朱母对养猪最为熟悉了。可就算她以往每年都会捉猪崽来养,却也是头一回看到初生的仔猪,还是这么健壮的仔猪。
“刚出生就这么活泼?我咋看着像是出生五六天的?”朱母何止眼热,她还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么康健咱们家全留下吧,一头也不卖!哦不对,我答应了大嫂要给她留两头的。”
一时间,朱母陷入了天人交加之中。
从情感上来说,她肯定是更在乎自家人的,有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家。可理智上又告诉她,她大嫂对她一直不错,也不能太自私了。思量了半晌,她咬咬牙:“还是分你大伯娘一头……两头吧。养的可真好啊,太好啊。”
“除开这头母猪,咱们家猪舍里还有十八头怀孕的母猪。这个月会临盆的有五头,怀相都十分得好,每个应该都有超过十头仔猪。”王香芹手头上的活儿暂时告一段落,回神给朱母细细解释,“不过我还是不建议大伯娘抱这胎的,眼下天气还不是很热,不如等月底或者下月初抱新生的。再不就是,我帮她养大一些再说。”
“成成,都成,你说了算!”
朱母是不知道王香芹哪来的这么足的底气,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如她所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听着呗。
王香芹又道:“分娩是结束了,不过产后护理很重要的。尤其哺乳母猪不能受到惊吓,还请娘回头吩咐下家里的娃儿,不要太吵闹了。”
万幸的是,他们村里没有放鞭炮的,不知道是这东西没普及,还是价格太贵了,根本就没人买。王香芹觉得应该是后者,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当日她妹妹王香椿出嫁时,家里是放了好多鞭炮的。
对于王香芹的要求,朱母是一口答应。
“他俩不是在上学吗?回头我跟杨铁蛋说一声,让他放学后多教一段时间,就……就给他拎两只鸡去好了。”
这才是真正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在猪毛和灶台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朱母擅自决定让他们留堂开小灶。更可怕的是,这个决定居然得到了温氏的支持,温氏头一次没嫌朱母拿她的鸡,而是亲自去屋后捉两只大肥鸡,也没让朱母跑,而是由她去了一趟村学那头。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反正原本只需要上大半天学的猪毛和灶台,在别的同窗放学后,被先生留下来单独开了小灶。至于原因,家里人也没有隐瞒,直说是因为隔壁猪舍里的母猪需要静养,仔猪也不能受到惊吓,所以请他俩晚点儿回家。
猪毛、灶台:……………………
这才是真正的人不如猪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