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道:“岐山受犬戎荼毒最深,虽然民生困顿,但民心坚韧,在对抗犬戎这件事上,可谓同仇敌忾。”
“所以,我们可以在此处有选择、有限制地征收一些兵勇,尤其是那些没有负担、没有牵挂的单身青年,可以征收进来,以充军力。”
“先生所言有理,只是这样恐怕征不到多少兵马。”王子英在一旁说道。
“不错,所以我们不能只依赖于岐山,还要从汧邑调些人来。”端木易说道。
“汧邑?”
“没错,这次恐怕得劳烦大公子带兵来一趟了。”端木易略带不好意思地看着嬴开。
嬴开感受到了端木易的歉意,大方地一笑,说道:“不妨事的,正好我也有些挂念无异,便调遣他过来陪一陪我这个父亲。”
端木易心中不禁再次对嬴开大度的性格感到钦佩。
“那就这样,咱们待会儿就进城修整,顺便少量征集些人马,待粮食备好,大公子赶到,咱们便再次启程。”端木易提议道。
“好!”
“遵命!”
嬴开和王子英同时应到,只有白知武,还在征兵一事上苦苦纠结,以至于后来大家商量的一切,都没有听进去。
商议完毕,王子英拖着慢半拍的白知武出了营帐,前去整肃军队。
而嬴开和端木易,则领着一小队人马,率先入了城。
随后,一骑轻骑带着嬴开给长子的书信出了岐山,奔着汧邑方向,绝尘而去。
岐山城外的秦军部队,在王子英和白知武的整顿之后,于黄昏时分有序入城。
兵马从跨进岐山那一刻,便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
岐山的黎民箪食壶浆,鸣锣敲鼓,无不对着这久违的王师感激涕零。
在嬴开的要求下,兵士们秋毫无犯,不取百姓一针一线,纪律严明,直奔城北的兵营里,才驻扎下来。
次日,秦军在岐山城内修整一天,直到第三日午后,嬴无异终于带着一万人马,风尘仆仆地来到岐山城外。
到入夜之前,赵老四所筹集到的粮草也尽数送至城北军营。如此,再次启程前的准备已经基本妥当。
又至天明,秦军再度出发,只留下王子英安守岐山,以备应援。
三万多人的部队由嬴开亲自率领,一路向西,直奔犬戎而去。
浩荡的大军依旧分为三部分。也不知是对破车有了阴影,还是为了成全父子情深。这次端木易没有与嬴开共乘,而是独自在前面率领着骑兵部队。
中军的老旧马车里,嬴开和嬴无异相对而坐,没有交谈。
两人已不知多久没有再如此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过。
嬴开自接过秦君的重任以来,就很少关心这个儿子。
直到后来嬴无异长大成人,效力军中,两人偶尔见面,也不过只是讨论国政军事。无形之中,父子的关系就这般远了。
此刻嬴开看着嬴无异雄姿英发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不由得心生感慨,对长子说道:
“无异啊,你可知我大秦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的心血吗?”
嬴无异不知父亲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仍旧恭谨地答道:“孩儿自幼便听大伯和父亲讲,早已铭心刻骨。”
“很好,”嬴开点头笑道,他摸了摸自己略有些花白的短须,继续说道:“孩儿啊,你自小时起,我便接过家国大任,不免忽略了你太久,希望你别记恨为父。”
“父亲哪里话。”嬴无异有些不喜,但还是应了一句。
嬴开却没理会,自顾自继续说着:“为父如今已年近半百,虽雄心犹在,但终究抵不过岁月。若此次西征有何不测……”
“父亲!”嬴无异刚想打断嬴开的话,却又被嬴无异挥手制止。
“孩子,你看看我,头发胡子已白了大半,生老病死,终究是要面对的,这件事,我不惧。”
嬴开语重心长地说着,竟不觉湿了眼眶。
“我嬴开,不惧死,不惧恶,不惧犬戎残暴,也不惧天子与诸侯。我所惧者,是壮志难酬,是山河异姓,是社稷不安,是百姓涂炭,更是我大秦的破败。”
“无异,答应爹,若我真有不测,你要接过爹的抱负,驱逐犬戎,恢复西岐,守我百姓,兴我大秦!”
这一字一句,重重地敲打进嬴无异骨子里,激荡着心头血,却也招惹出眼底泪。
他坚毅地点头,应下了父亲的嘱托,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泪水。
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长子,嬴开没有说话,只用他宽厚的手掌,轻柔地拍打着儿子的后背,哼起幼时常听的小调:
“四牡騑騑,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