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秦深伸手挠挠丢丢软软的下巴肉,“丢丢想要另外一个爸爸吗,像章伯伯那样的。”
丢丢扣着t恤上的小扣子,粉嫩的嘴巴抿着不说话,小家伙有些抗拒。
秦深给了章俟海一个抱歉的眼神,这个事儿强求不来。
捏着佛珠手一下子就松开了,珠串哗啦啦地顺着手腕滑了下来,砸在了地上,像是章俟海心里面的一股气也跟着卸掉了,“孩子小,别逼他。”
“你大病初愈,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吧。”秦深在心里面唾弃自己的心软,看到章俟海脸色苍白就忍不住心疼了。
得到秦深的关心,章俟海觉得自己好些了,他弯下腰将手串捡了起来,一圈又一圈绕到手腕上,多年来戴习惯了,不戴像是少了什么,断裂之后又给串了回来重新戴上。
手串安稳地戴在手上,他的心也渐渐平稳了下来,来日方长,孩子不喜欢,那就不强求,“我准备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
“嗯,你去吧,做完了也好放心。”
“有个系统的检查报告出来,我大哥看了也会放心。”就不会再想那些旁门左道的事儿了。
秦深拍着儿子的背想想,他也可以出门一趟,去市里面正好看看整天不着家的弟弟,顺便送章俟海去医院,顺便,只是顺便而已。
“我开车送你去。”
握着手串的手收紧,章俟海舒展的眉皱了起来,“你的雷劫。”
“没事儿。”知道了天道也有反应时间,又有了青龙神君给的龙鳞,秦深胆儿肥了,“我上次送你去医馆,五个多小时呢也没啥事儿,我在五个小时内赶回家就行。”这回一定要测试出天道的反应时间,精确了以后出门也有个规划。
章俟海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从红叶镇去东洲市市中心就要近两个小时。”
……糟糕,把这个忘记了。秦深别扭地不想改口,“五个小时打个来回够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明天秦深去市里面看弟弟,顺便送章俟海去医院,看完了弟弟秦深就火速回家,留在医院的章俟海自己想办法回客栈。
第二天的日头高升,九点多了秦深和章俟海也没有出门,店里面来了几个客人要住店,忙活的功夫就耽误了时间。
“老板,可以用这个来付款吗?”面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青年睁着鱼眼泡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深,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
秦深感觉背后发毛,开客栈也有一段时间了,接待的客人很多,其中许多人是等待渡船去往幽冥鬼界的。青年的目的地也是幽冥鬼界,他是这么多客人中最像鬼的一个。
直勾勾了无生气的眼神,再加上一身红艳如血的衣服,颇有一种大白天走错片场,从乡村田园剧切换成了恐怖片。耳边是嘀嘀嘀的水滴掉落声,间或有“吧嗒、吧嗒”的声响。
秦深吞咽了一下唾沫,硬着头皮拒绝,“你这个不是冥界通用货币,只是凡间制作的冥币。”
青年眼珠子机械地移动,视线落到冥币上,他拿着冥币的手上有许多裂纹。“我家人就给我烧了这个。这个不能用,老板你说,你收什么,我托梦让他们烧过来。”
“……”好惊悚,这么近距离见鬼(以前的客人就跟活人一样,看不出来),秦深的脑袋已经当机了。
“正宗锡箔做的元宝、桑麻纸做的铜纸钱,这些烧了下面才收的到,你就兑换成冥界通用货币在客栈使用。”莫琛捧着大部头走了过来给客人解惑,他是道士,了解这些。
青年邦邦硬的身体来了个九十度转动,从面对着吧台变成了侧对着,他朝着莫琛点头,幅度太大,脑袋差点儿滴溜溜滚下来,那画面太美,秦深想都不敢想。
“谢谢了小道士,你是哪个道观的,我让爹妈去道观添香油钱,要不是你,他们一直给我烧这些乱七八糟的冥币,我到下面肯定是个穷逼。”拿在手上的冥币挥了挥,啥粉红、美钞等等,光样子还挺逼真。
“不客气,我应当做的。”莫琛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捧着大部头又坐回了老位置,继续专研那本他师父都没有看完的书。
客人身子太僵硬,一动弹,身上的肉就七零八落的,动作幅度大点儿他就要在客栈里面散架了,所以他就侧着身子朝秦深点头,斜着眼睛看秦深,“老板,我去托梦,等拿到钱了就过来。”
“好,那您慢走。”
青年走了,扫地的王乐彬拿着扫把、簸箕走了过来,扫着吧台前,“这个客人好不地道啊,乱扔东西,掉了一地,都不好扫。”
秦深探身出去看,差点儿以为自己看到了个凶杀现场,青年掉在地上的全都是碎肉、骨头……
不多形容了,画面实在是太恐怖。
“王乐彬你都不害怕?”秦深也发现了自己唯一一个人类员工有些奇怪了。
王乐彬睁着茫然空洞的双眼,一米九的大小伙子露出个和外表完全不匹配的萌萌哒笑容,“害怕是什么?”
“……你强。”秦深缩回了身子,果然,能够进客栈的都不是正常人。
王乐彬的扫把还没有碰到那些身体的零碎,“呲”一声,它们就化作红黑色的戾气消散于无。
秦深放置在吧台上的手机“叮咚”一声,推送了一条新闻,内容是某某省某某市发生的恶性杀人碎尸事件已经破获,犯人落网……
有客人也看到了这条新闻,咦了一声,“这不就是刚才的小伙子嘛,被切了这么多块,新鬼的时候能够把自己拼起来走到望乡客栈,不容易。”
这名客人旁边的人说:“一身血染红衣,煞气深重,厉鬼一个,你我多年的老鬼都打不过他。”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得不承认,自己老喽。”
“你死啦,老不了了。”
“心态心态。”
…………
秦深默默放下手机,对客栈的神异已经习以为常,有缘的人能够进客栈、被血脉指引的妖精可以进客栈、有执念的鬼才能够进客栈,那哪里来愿意给寿元的客人呢。
不知,不知哦,距离章俟海寿元尽还有半年的时间,秦深有预感这样的客人会有的。
登记完了所有的客人,章俟海和秦深并肩往外面走,外面一阵吵闹,有小孩儿加油鼓劲的声音,有男人的痛苦闷哼,还有猫儿趾高气昂的叫唤,此起彼起,好不精彩。
靠近门口,秦深就看到大白猫整个趴在一个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男人痛苦不堪地趴在地上,因为痛苦五官纠结在一块儿,那条横贯在右脸上的疤痕就更加狰狞可怖。
任男人百般挣扎,也挣脱不开白猫的压制。
“大白真厉害。”丢丢给大白鼓掌。
今天丢丢穿了牛仔背带短裤,白色的t恤,为了遮阳脑袋上应该还有一顶草帽,出门的时候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现在短裤的背带有一条被扯断了,耷拉着,t恤脏兮兮,草帽不见了踪影。
他旁边的龙龙也不怎么样,小胖孩穿在脚上的凉鞋掉了一只,现在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胖乎乎的脚丫直接踩在地上,和丢丢一样小脸儿脏兮兮的。龙龙手上抓着一把小石子儿,哼哼着抓着石子儿往男人身上扔,“抓小孩子的大坏蛋,人贩子,臭拐子。”
“喵~”阳光底下,大白猫懒洋洋地叫唤了一声,“丢丢,去喊你爸爸。”
青天白日的,魁梧的壮汉被胖猫打倒在地。
阳光明晃晃的,猫会说人话了。
不不不,现在龙龙说出来的信息才更惊人。
竟然有人要抓孩子!
秦深猛地扭头去看章俟海,“那个人男人是聂冰?”他当年见到的人就是他,聂冰是章俟海的保镖。
章俟海率先从客栈里面走了出去,想要靠近孩子,颓然地发现自己以什么资格、什么身份,“你放心,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交给我。”
秦深紧随其后出了客栈,朝着孩子们走了过去,脚步凌乱、气息不稳,经过聂冰的时候还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泄愤。
“丢丢,龙龙,你们没事吧?”
抓着两个孩子的胳臂拉到自己面前,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就是身上脏了点儿、帽子鞋子丢了之外,没什么大事,松了一口气,“告诉爸爸,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八点多的时候丢丢和龙龙出门,暑假作业书里面有一项作业,选择自己喜欢的树叶夹在书本里面做成书签。两个孩子就出门去外面找好看的叶子了,小孩子总是精力旺盛的,漫山遍野跑也不觉得累,更何况这一片都是龙龙他们家的,没有哪个瞎了眼的妖魔鬼怪敢打他们的注意。
妖魔鬼怪不敢,人却会啊。
今天就跑出来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抱着丢丢就跑,龙龙紧紧跟着追,还是大白猫给力,打倒了男人、放了丢丢,还把对方逼到了客栈门口,一时得意忘形,还在两个孩子门前开口了。
白虎神君夹着尾巴偷偷往客栈里面溜,趁着老板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还没有发现他即将掉落的马甲,他还是早点儿溜吧。
没了白虎压制的聂冰忍着疼拧着眉站了起来,被章俟海发现他也不逃了,就地等待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