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扫过,觉得此鬼有些面熟。
剑客注意到了秦深的视线,朝着他点点头,走上几步将醉倒在地的李醉鬼给拎了起来,如同拎着一只小鸡仔一样。
被如此对待,李醉鬼也没有醒,爪子做握杯状,含含糊糊地说:“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呵呵,但愿长醉不复醒,喝啊,酒快倒、杯莫停,喝过长夜到天明。”
“抱歉。”剑客按住李醉鬼乱动的手,为朋友的失态向秦深道歉。
秦深说:“没什么,大家去大堂做登记吧。”
给二十多位来自于幽冥鬼界到人间探亲的客人一一做登记,秦深速度很快,很快就轮到了剑客,剑客说:“杨巍庭,幽冥鬼界蜀山人士。”
秦深手上的笔一顿,冥界竟然有蜀山?
杨巍庭说道:“我在酆都的乡下找了一个山头自立蜀山,立上山门,广收弟子,在冥界宣扬我派道义。”
秦深。“……”你这么做蜀山知道吗?
像是听到了秦深的心声,又像是为自己死后几十年第一次还阳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开了蜀山冥界分派的事儿,掌门及各位长老还不知道,我这回回来特意和他们说明。”
“你的小蜀山招到弟子了嘛?”
杨巍庭拎起手上的醉鬼,醉鬼冲着秦深傻乎乎的一笑,突然神色一变,笑容尽收,他趴在吧台上直勾勾地看着秦深,食指伸到嘴边,“嘘!”
秦深往后退了一步,经历了恶灵一事,他对这种装神弄鬼的行为打心眼里厌恶。
李醉鬼再次“嘘”了一声,然后神经兮兮地说:“我要吟诗啦。”
秦深:“……”神经病都要吓出来了。
李醉鬼“咳咳”清清嗓子,在所有人不备的情况下,突然仰头高声吟诵:“……时时盏里生红浪,花气酒香清厮酿……惊起望……船头阁在沙滩上。好了,我吟诗结束了。”
李醉鬼羞涩又期待地望着秦深。
秦深眨眨眼。
杨巍庭提醒说:“麻烦老板鼓掌,多谢。”
“哦。”秦深抬起巴掌,啪啪啪,干干的掌声响了三下。
李醉鬼心满意足地笑了,脑袋猛地耷拉,又睡了过去,吟诗一般的呼噜声再一次响起。
这么有个性的人,秦深还是头一次见。一言难尽地看着杨巍庭,“辛苦了,这样的掌门不好当吧。”
严肃方正的脸上除了认真之外,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出来,杨巍庭说:“还好,慢慢调(教),朽木亦可成栋梁。”
“加油。”
秦深给这师徒二人做好登记,日头已经高悬于中天,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从大头鬼那边得来的信和桃花汤收了起来,抽屉落锁,等吃完了饭之后静下心来,定定心心看。
虽然客栈内温度恒定、四季如春,酷暑时节炙热的太阳光照着,依然让人从心底里泛起了阵阵炎热。这种酷暑难当的季节大鱼大肉吃着太腻,一些简单爽口的食物最让人舒服。鸡胸脯肉撕成条拌上青红椒丝用香而不辣的辣油拌上,开胃解腻;秋葵直接焯水烫熟,撒上一点点细盐、淋上自制的酱油,营养健康;海蜇丝已经浸泡去了腌制的苦水,简单的油盐调味就是美味;蛤蜊与冬瓜相遇,海中之鲜与瓜肉的清甜碰撞,融合出一锅鲜美,出锅时撒上的一把葱花让人眼前一亮……
吃的是燕麦饭,虚度原出品的燕麦整颗粒的与大米同煮,与软糯的大米相比,燕麦略硬,有一个小小的硬芯,更需要咀嚼的耐心,却能够收获更多的美味。
饭后还有小点,是绿豆糕和莲子酥,绿豆糕吃起来一些些冰凉,里面酸甜的蔓越莓丰富了口感和滋味。
端着小点和一壶百香果做的冰饮,秦深没让章俟海和丢丢黏着自己,自己独自一人坐在临水平台上。
拿出了大头鬼给自己的那封信和小葫芦,他想了想把信放在了一边先看起了小葫芦,葫芦也就他的巴掌大小,摇晃时能够模糊听到水声,估计里面装的很满。打开塞子,清新的甜香蜂拥而出、争先恐后地钻入了鼻腔。
秦深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的忐忑、不安、烦躁统统消失,余下的全是幸福的滋味。
闻两下,心静了。
做了一个深呼吸,将葫芦放到地上,秦深拿起了那封信,信摸起来有些厚度,最普通类似于牛皮纸的信封触摸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封口处写着秦深亲启。撕开封口,从里面拿出七八张信笺纸,信纸上镶嵌着桃花花瓣,是风雅的花笺,有着馥郁的桃花香。
秦深打了个喷嚏,味道太浓了也不是很好,他揉揉鼻子,展开了信纸。
看到信的开头,秦深双眼睁圆了一些,呼吸略有急促,万万没有想到,这封信来自于他的亲爷爷秦正。
深深,我是爷爷。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肯定已经接手了望乡客栈,还熟悉客栈的一切吗?应该是忘记的吧,七岁以前的记忆被封印住,你怎么还会记得,大概把爷爷也忘记了吧。那些记忆事关到你的身世,爷爷现在还不能够说,一旦说了,你就醒了,时机未到呢,那个“你”说这一生要为一个人好好活。
看了个开头,秦深心中荡起了茫然,难道自己身体了还藏着另一人?还是说他有精神分裂症,分裂出了另外一个人格?
想那么多没有用,只会让自己更加糊涂,他接着往下看。
深深,你别想那么多,现在的你和那个你都是你,没有什么不同,好好过日子才是。别为了玻璃吊坠内爷爷留下的一缕神魂说的话担忧,爷爷很乐意付出百年自由换来现在的一起,我生活的很快乐,这里有桥有河,有数之不尽的过往客人,还有你奶奶,我觉得很满足了。
对了深深,那缕神魂有一点说的你一定要牢记心中,爷爷现在也重复一次。你是被天道关注的人,要借客栈来蒙蔽天机,所以一定不要走出客栈,走出去要被雷劈的,这就与“你”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所以,千万不要出去!
信中又有其他叮嘱若干,秦深仔细地看过去,文字有灵,看着它们就能够感受到爷爷对自己殷殷切切地爱护之情。
文字落笔有力、不疾不徐,带着轻松惬意,附庸风雅的花笺也同时证明了爷爷生活的很好。
因为玻璃吊坠中一缕神魂提到的“爷爷用百年自由换来了阴阳符,换自己二十年平安长大”秦深一直心怀愧疚。想到爷爷他就脑补阴暗潮湿的地底深洞,蛇虫鼠蚁为伴的不见天日,臂膀粗细的铁链紧紧困缚怎么凄惨、阴暗怎么来,越想就越绝得对不起爷爷。
看着花笺,阅读着文字,秦深的心放下了。
爷爷在信的最后提到,让秦深不要刻意去寻找七岁以前的记忆,也别想着自己究竟是谁,时机到了,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爷爷在末尾意味深长地写道:“那个‘你’是为了满足一个人、满足自己的心愿才封印了记忆,而现在的你觉得满足了吗?”
秦深喃喃:“都搞这一套,故弄玄虚很好玩吗!真是的,不和你们玩猜猜猜的游戏了,反正无论哪一个我都是我。觉不觉得满足?日子这么好过,有爱人在侧、有爱子绕膝,父母健康、兄弟和睦,我还经营着三界唯一的客栈,哪里觉得不满足。”
晴空上一声霹雳,秦深吓了一跳,抬头看天,天空湛蓝,有絮状的白云悠悠,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
估计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这一声霹雳,再在临水平台坐着,秦深就觉得后背发毛,屁股上跟长着钉子一样,坐得不安稳。
干脆拿起了书信、端起了点心饮料往室内去。走出去几步,秦深猛地回头,青河澄澈平静,岸边荷花亭亭玉立,远处青山岿然不动,他的身后除了青山绿水什么都没有。
转回头,又走了两步,有视线如影随形、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秦深加快了步子走进了室内,视线这才消失。
和错过了“门禁”时间,被天道盯着的感觉一模一样。
苦笑一声,难道他以后连室外也不可以去了?
收好了信封,秦深端着空的杯碗放到厨房去,迎面走来了王乐彬,他问了一句,“你满足吗?”
“啊?”王乐彬被问的一懵,“我不是满族,我汉族啊。”
“没什么,当我没问。”
看着老板转进了厨房,王乐彬挠着头嘀咕,“突然问我民族干什么,年终考评少数民族加分涨工资吗?三条尾巴的九尾狐够稀少的,三尾算不算少民?”
秦深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引来了王乐彬关于年终考评的诸多猜测,他从厨房绕到吧台,站定之后看大堂里面的情况,他走错片场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老板你进去没有一会儿,这群背剑的就进来了。”六娘回答秦深。
秦深说:“来开大会?”
“对啊,刚才还过来问我有没有大一点儿的办公室,他们要开一个论蜀山在冥界设立分派是否可行的研讨会。不过我说没有,我们客栈最大的地方就是大堂,再大便是院子里了。”
“他们这样把大堂坐满了闹哄哄的不行,太影响做生意了。”秦深眼尖,在人群中发现了杨奉,招手喊着让他过来。
大堂内少说也有五十位的蜀山剑客,有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有身材不及大人腰的垂髫小儿,有广袖深衣的清俊青年、有宫裙翩跹的曼妙少女……个个身背长剑,正义凛然,像是武侠片里的名门正派开大会,个个闯荡社会都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英雄好汉。
这么多好汉里面有熟面孔,杨奉。杨巍庭站在他的旁边,两个人面容有些相似,一看就是一家子。
难怪秦深觉得杨巍庭怪脸熟的,两人站在一起,很容易就看出了血脉关系的神奇。
杨奉并不是一个人来见秦深的,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位年不及四十、风姿绰约的女士,女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笑容,给人感觉她就是在笑,却并不一定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欢喜。
略拱手,女子向秦深行了一个平礼。
杨奉落于女子身后半步,深深作揖行礼。
秦深以眼神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杨奉为秦深介绍,“秦老板,这位是我们蜀山派现任掌门玉纤真人。”
秦深点点头,“掌门好。”
“秦老板好,闻名不如见面,望乡客栈果然神奇,秦老板果然英俊不凡、非一般人。”玉纤真人声音不是清脆的,而是相较于其他女人来说有些低哑暗沉,说话的调子缓慢,拿足了高人的做派,不过语气温柔,这种名门大派拿捏出来的高人一等也不是很让人讨厌就是了。
“掌门过奖。”秦深的视线在大堂内扫了一圈,已经有因为意见不合而大打出手的人了,抽剑相向、剑拔弩张,拿着妄望乡客栈的桌椅当练功台,摆放在上面的茶壶、水杯砸了一地。秦深冷声说道:“望乡客栈打开门做生意,欢迎来自于四海八荒所有的客人,但也请客人们适可而止。”
现在秦深想念郭跃了,高大的糙汉子往这边一站,熊目圆瞪,拿拿花架子就可以震慑很多宵小,看还有什么人敢在客栈撒野。
根本就无须出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六娘。
玉纤真人歉意一笑,“还请老板不要见怪,都是些毛毛糙糙的小辈不知道收敛。”
轻描淡写一句就想要粉饰太平,道歉的不诚意、责怪的不深入,高高在上的态度,让秦深蹙了眉头,让六娘冷冷哼了一声。
杨奉在玉纤真人身后急得想要说话,被她拦了,真人用着依旧温柔却不容反驳地语调说:“年轻人不要急躁,尊师重道入门第一课难道忘了。”
一语双关,玉纤真人说的可不仅仅是杨奉。
杨奉抿唇,冒着违抗尊长的意思开口:“掌门,客栈的规矩为重。”
玉纤真人柔柔一笑,“尊敬师长,尊正统亦是规矩。”
“呵。”秦深还头一次见到在望乡客栈还端着架子的。既然道歉地不诚恳,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掌门,望乡客栈有望乡客栈的规矩,不是你们蜀山的大殿可以随意吵吵囔囔的。你们要开研讨会,就请出去,出门右拐,去了镇子上有的是地方。但是,在我这里,你们就要给我安静,开房间的开房间、吃饭的吃饭,干别的事情免谈。否则……”
“那你想咋滴?”横插进来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高大威猛得很,比秦深高一个头、壮实一倍,看起来是个威风赫赫、横扫四方的主儿,他抽出长剑,剑尖直指秦深,“蜀山历经几千年屹立不倒,是当世最古老的修真门派,出过数位大能踏破虚空、飞升成神。黄毛小儿口无遮拦,说蜀山大殿是菜市场,侮辱圣地,简直可笑,看我一剑,让你这小儿知道什么叫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剑猛地刺出,快过所有人的反应。
杨奉只来得及大喊,“师兄不要。”
“轰隆”
结界上一道雷穿过客栈的屋顶劈了下来,正中这位师兄。
哐当,剑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