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 谢青阳的手指冰冰凉凉,落在沈悦之脸上的时候, 几乎冻得她一个激灵。
但很快,她被谢青阳的话吸引去注意力。等回神时, 沈悦之发觉自己似乎是眨了下眼睛,睫毛带起沉重的水滴,一颗泪水从她右眼滑落。她怔怔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她曾无数次以这样的角度看谢青阳。心动地,欣喜地,着迷地可在以往,大约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沈悦之想, “青阳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说出这些话的?”
她又想:“这个角度的青阳真的好漂亮,好想亲亲她啊。”
她微微低头,谢青阳却像是提前料到了她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沈悦之心室骤然一空, 难以言说的失落涌出。她下意识地叫了声眼前少女的名字:“青阳……”
谢青阳从口袋拿出餐巾纸, 取出一张,贴在她脸上。
沈悦之:“诶?”
谢青阳无奈地笑了下:“走吧,回去睡觉。”
沈悦之抬手按住纸巾,拿下后看着上面的一点水渍:“我居然哭了。”
两人还是在三号宿舍楼下分开,沈悦之紧紧捏着刚才的纸巾。心里仍有许多迷茫,但也有另一种情绪,几乎破土而出。
她应该长大了。
晚上睡前, 沈悦之迷迷糊糊地想到。她的确应该接受,无论天灾人祸,世上总有太多不幸。没有人是神明,就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她应该为自己未来的人生负责。
宿舍里很快一片安静。
另一栋宿舍楼里,李安然调好闹铃。谢青阳看着她的动作,手指慢慢在手上的书脊处摩挲。
她忽然说:“如果你明天起不来”
李安然一顿,反应过来那个应届生是在同自己讲话,当即道:“我能起来。”
谢青阳说:“那样最好。”
李安然笑了声,同旁边床铺的杨悦小声说了句什么。宿舍的灯已经熄了,一片静谧中,两人哪怕只用气音讲话,声音也能穿到旁人耳中。
好在她们很快就闭上嘴巴,各自睡去。
在李安然与杨悦安静下来后,张慧慧轻轻“啧”了声。
第二天,沈悦之在食堂遇见自家女票。她一觉睡完,已经恢复大半元气,这会儿开开心心挥手:“青阳!”
谢青阳旁边站着另一个女生,沈悦之定睛一看,想起来了,是昨天在财务处前遇到的那个。对方正在与青阳讲话,两个人看起来都不甚开心的样子。
沈悦之摸摸下巴,蹭过去,手很习惯性地搭在谢青阳肩上:“怎么啦?”
钟静看看谢青阳,又看看沈悦之,笑了下:“我先走啦,拜拜。”
沈悦之懵比:“啊?哦哦。”
她目送钟静离去,又转眼看自家女票,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青阳,怎么了吗?”
谢青阳看她,没有讲出原因,却说了句让沈悦之欣喜若狂的话:“如果我去你宿舍住,你们宿舍其他人会介意吗?”
沈悦之:“……什么?”
谢青阳很耐心地解释:“她们会觉得我占了孙敏的位置吗?”
沈悦之一顿,刹时回过神来,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怎么会!”
昨天考虑的那些事情,在这一刻,统统成了过眼烟云。沈悦之在此刻忽然想,果然啊,人自我忽悠的能力是很强大的。什么松了口气,都是自己骗自己。她就是想和青阳一起住,就是想每天抱着女票睡觉,就是想把青阳搂在怀里亲亲摸摸揉揉。
她揽在谢青阳肩上的手越来越用劲,和女票保证:“没问题的,我和她们讲。”末了,又像是实在无法相信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乐呵呵地和女票确认:“青阳,宝贝,你真的要来我宿舍住啦?”
谢青阳看着她,“我在考虑。”
沈悦之星星眼:“不要考虑啦,就赶紧决定吧。对了”她忽然停了停,“昨天不还是说不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谢青阳道:“一点小事。”
沈悦之在她身上蹭蹭:“你的事情全部都不是小事,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谢青阳道:“唔,如果你没说前半句话,我说不定还能考虑一下。”
沈悦之:“……嘤。”
谢青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沈悦之有种自己是女票家宠物的错觉_(:3∠)_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沉浸在“哦呼同居时刻近在眼前”的莫名愉悦中,升国旗的时候一直抖腿就算了,上楼后坐在教室里,腿依然不停地抖。
谢青阳仿佛很不理解,完全get不到沈悦之心情好和抖腿之间的联系。
她按了沈悦之几次,沈某人倒是先反应过来了,羞涩地说:“同桌,我有点控制不住,你忍一忍吧。”
谢青阳面无表情,把自己桌子挪了挪,和沈悦之的桌子之间隔上一条缝隙。
沈悦之微微张着嘴,一脸“我被伤害了”的表情。
曲璐璐在一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马骁一开始很不理解这位兄弟,后来发现乐趣,和曲璐璐一起看,还问他:“我这儿有瓜子儿,吃不吃?”
曲璐璐一手嗑瓜子,一手画五子棋框子,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生赢家。
到了课间,几个兄弟一起上厕所,一起围观人抽烟,一起感慨:“女生啊,真不懂。”
周一上午的后两节课都是数学,高咏一进来,把一个小包往讲台上一摆。
第一排的学生问:“这什么啊?”
高咏说:“要有点神秘感。”
林涛吐槽:“不就是扩音器嘛。”
高咏笑了下,慢慢抽出扩音器上的电线。他一边抽,一边说:“听说你们昨天做了个调查问卷?”
他一讲,沈悦之才想起这件事。昨天心情起伏太大,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班头拿着一叠纸进来,吓得她还以为是突击测验。后来一发,才知道是对各科老师的评价。不记名那种,一堆一看就很官方很水的选择题,最后是个主观题,说你对哪个老师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她匆匆一眼扫过,见不用填名字,便放飞自我,一路胡选,在最后主观题哪儿用左手写了个“无。”当时谢青阳看了她一眼,沈悦之记得自己还解释了句:“语文老师肯定认识我的字啊,还是左手写保险。”
可以说是非常歪理邪说了。
这会儿高咏又提起那个问卷,沈悦之全然不觉得与自己有关系,一边抖腿一边捏谢青阳的手玩儿。
谢青阳倒是不介意被她捏,却架不住沈悦之一直这么抖。她也不用力按了,光是把手轻飘飘放在沈悦之腿上。失了力道,手掌光是放在那里,就让沈悦之浑身一颤。
好痒。
她以前从未觉得,自己居然是个怕痒的人。别人在她咯吱窝挠,沈悦之都不会有这会儿的感觉。
可那是谢青阳啊。
冠上这个名字,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只手软软的,轻轻地,放在她腿上,一动不动,隔着厚厚的裤子。她后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青阳手放上来后,就安安分分地坐着,盯着自己深色裤面上的雪白小手,心里转过那么多心思:“青阳的手好小啊”、“青阳的指节真好看”、“青阳手背上的皮肤好细”、“青阳身上也是这么光光滑滑的,呜,好想摸一摸。”
她开开心心地跑神,台上的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踱了一圈步,说:“我今天来办公室以后,随便拿了几张问卷看,你们都写的些什么啊。”
沈悦之心里胡乱接了句:“什么都没写啊。”
高咏:“主任还专门把我叫过去谈心来着。”
下面一群学生眼前一亮:“咦?谈心?”
高咏很夸张地叹口气,说:“主任说,‘高老师,你怎么回事,怎么有学生填,说你神叨叨的’。”
下面的学生:“哈哈哈哈哈!”爆发出一阵大笑。
课前热场完成,高咏开始讲课。他说自己在寒假期间总结了一下上次月考时大家扣分比较多的题目,准备做个专题。下面的学生自然赞同,沈悦之偷偷看谢青阳一眼,见女票一副“这些都和我没关系”的超然模样,再仔细看,果然,青阳的桌子上还是放了一页单词。
沈悦之:“……”不愧是我女票!
高咏:“这个题,这么解,是不行滴。”
下面学生:“看来是好不了了(?_?)。”
高咏没在意底下传来的吐槽,讲完手上这道之后,重新出了一道,找人上来做:“郑萌,徐锦媛,课代表也上来吧。”
林涛扶了扶眼镜,晃悠上讲台。
正在讲的专题是圆锥曲线,就是那种“理论上我知道应该有这么个步骤,可考试的时候我就是想不起来”的大题。
高咏出的题又有些偏怪,郑萌和徐锦媛相继表示自己不会,写了韦达定理就放下粉笔。高咏在下面转着,也没多说什么,就看下面有没有学生能解出来。
他在张茂彦和王萱身边站了会儿,很快又晃悠到沈悦之桌边。
沈悦之压力山大,哪怕知道这家伙是在看女票,也觉得心虚,悄咪咪用手盖住自己写下来的几个步骤,凑过去看谢青阳的草稿纸。
谢青阳还在写。她写草稿时习惯用自动铅笔,颜色很淡,又空行很大,很快就写满一页。
写满之后,很不走寻常路,又开始在刚才那页纸右边的空隙处写。
沈悦之有点同情数学老师,一般眼神不太好的,估计看不清青阳到底写了些什么。
至于她自己,视力好就算了,还离得近。一行行看下来,沈悦之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
等高咏转回讲台,只有林涛还站在上面。她咬着指甲,已经写了小半个黑板。
最后数字越来越大,哪怕不验算,也知道前面肯定有哪个步骤出了bug。
正好高咏转回来,她放下粉笔,转过身道:“老师,我做的是不是错滴。”学着数学老师刚刚讲话的语气。
下面的学生原本正绞尽脑汁想题,在课代表这么一句话后,又三三两两笑了起来:“神叨叨居然还会传染(?_?)。”
高咏也笑了下,就让林涛下去。
圆锥曲线的问题本就是压轴,步骤又多。整整两节课下来,高咏只讲了四道。
最后一道讲完时,离下课还有三分钟。他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正事。”
下面的学生见他忽然严肃,一个个相互看看,总觉得很少见到这个状态的数学老师。
而沈悦之眼尖,看到谢青阳把她的日记本拿了出来。刚刚课间,青阳已经记了一笔,关于高咏在问卷上被“不知名同学甲”吐槽作“神叨叨”。这会儿,他一下子正经,青阳又要记上什么?
高咏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人在问卷上写,说觉得平常练那么多题没用?”
下面一片安静,沈悦之在气氛的感召之下,默默收起自己正想皮一皮的内心。
接下来那三分钟,高咏十分认真地批判了有人认为做题没用的想法,在下课铃响之前忽然一笑,总结:“不过说我神叨叨的,倒是可以接受啦。”
下面的学生在高压下经历过极限一百八十秒,这会儿一个个眨巴着眼睛,看数学老师收好扩音器,哼着小曲,往教室外走去。
等他走出,才轰然想起,要吃午饭了!
当天中午,沈悦之在宿舍一阖掌:“大家大家!如果青阳搬进来,就,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站在地面,后腰靠在桌子上,眼睛亮晶晶的,扫过宿舍里坐着的、躺着的一群人。
离熄灯还有十来分钟,大家难得都在。张璐她们几个很无所谓,说:“学霸来就来呗,平常在宿舍也可以多学习学习,嗯,挺好的。”这句话基本是代表了程荞、赵紫微还有吕思敏。她话一出来,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应声。
何佩佩抱着她的日记本,奋笔疾书,抽空抬头:“行啊,住敏敏那张床?”
沈悦之说:“对。”她有点困惑地看着何佩佩,实在想不明白,这姑娘一天到晚到底在日记本上写着些什么。她自己是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可青阳有啊,问题是青阳的日记一直都是言简意赅,和她讲话时的风格一样。何佩佩就,显然不是这样。那么厚的一本日记本,记到现在,有一大半的页数都被翻了过去。
沈悦之很想知道,这么无聊的日常生活中真的有那么多值得记录的事情吗_(:3∠)_
宿舍里一大半人都表了态,沈悦之笑嘻嘻地听完,最后看向李蓉。
李蓉正坐在自己床上,没再学习,而是捏着包零食发呆。闻言回神,看想沈悦之:“我也无所谓。”
沈悦之摸摸鼻子。
李蓉道:“她来总好过别人来。”
这倒是。宿舍里其他的人赞同地点点头,何佩佩和她们八卦起:“说再过段时间会有一批艺术生来,她们住的地方就是从各种宿舍挪一挪拼一拼,是谢青阳总好过她们啊。”
沈悦之倒是没想到这一点:“艺术生?”
何佩佩道:“不是那种啦,学校会单独给她们开课,你想想,用三个月补文化课。”她耸了耸肩,“艺考不是就在这段时间吗。”
沈悦之一顿。
艺考就在最近,体考是不是也在最近?
可她和谢青阳在一起后,一开始还想着体育生这条后路,慢慢的,到现在,却是在一心一意地准备高考了。
这次寒假回家,老爸老妈也没再提起,大约是见到她文化课成绩进步飞快,也渐渐放下心来?
沈悦之心里转了一圈,想,自己这算不算自寻死路啊这么用成语大概很不恰当,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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