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流来回交汇,嫩红的肉芽不断滋生,伤势转眼好地七七八八。
‘不够,还不够。’
又打死另一个大汉,可惜蝉蛹玉片已彻底沉寂,只是吸到此人的阴冷煞气,当白芷站在陆风面前,这位陆家族长的亲随,早已心防失守。
白芷望着他神情崩溃,又一副狰狞的脸色,知道陆风底牌尽出,色厉内荏,就将赤红如血的右手缓缓放在他的额头。
寒凉的阴风呼啸而过,银盘圆月稍微露出小脸,随即又藏入浓云里浮沉。
陆风双目怒瞪,眼角几乎崩裂,看见依稀的淡薄月华洒落,从白芷的肩膀淌下,他面目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视野中,五根手指越来越大,似乎遮蔽星稀的夜幕。
“噗通噗通噗通……”。
耳目远胜从前的白芷,听见擂鼓似的心跳声,胸口高低起伏不停,两鬓稀疏霜斑的陆风,头发顷刻间花白一片,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当他的手指贴着他的额头,维系生命的一口气吊不上来。
“噗通……噗通……噗……通。”
陆家族长的亲随,竟然被白芷一番作势,活活地吓死,浓如实质的煞气,顿时迎面扑来,贴在檀中穴上的蝉蛹玉片,发出轻微的震鸣,尽数将亡者的怨恨化解为无。
‘犯下三条人命的大案,泽随城,恐怕不能再待下去,海捕文书不日传遍吴越之地,日后只能亡命天涯。’
白芷叹了口气,照例上前搜身,两个褐衣大汉身无长物,只有几两碎银和一把大钱,至于陆家族长的亲随,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除了两管用过的袖箭,又打碎青石板,好不容易才回收了三根箭矢,填装归回原位。
‘这倒是一件利器,行走江湖也算用得上,正所谓有备无患。’
他用布条将袖箭绑在左臂内侧,用力扯了几下也没有动静,就放下袖子,也不怕有人发现。
等到心平气和后,白芷蓦地想起一事:‘我在竹意轩待了三个多月,也有些情分,在柴房杀人,罪名自是一力承担,却难免会牵连到他们。青藤阁为了平息南宫凌之事,买下一个暴毙的名头,几乎将今年的利润拱手交出,竹意轩死了三个,难道又是暴毙?陆家可是泽随城的地头蛇,豢养着大泼皮潘见河这头过街鼠,背后牵扯到多少利益?岂是竹意轩能抗下?’
他寻思着嫁祸他人的想法,将最近的大出风头的人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想起老潘授首后,三头饿狼似的大混混。
‘离竹意轩最近的是打理米店生意的过山风周敬,此人身家丰厚,手伸地最长,道上的兄弟人人侧目,正好拿来陷害,即使没有成功,也能教他吃不了兜着走,以后长个记性。’
入秋的夜风,寒意吹毛入骨,白芷开了竹意轩的后门,如若无物地扛着身板单薄的陆风,贴着墙角的阴影,悄声无息地一路潜行。到了地头,刚想将这具尸身扔进去,一头趴在门墙角落里的恶狗,突然闻到风中传来死人的气味,睁开泛光的眼睛,从藏身处离开,咧嘴低沉嘶吼,目光盯视着准备祸水东引的黑衣人。
“嗯!”武功在身,耳目远胜常人的白芷,蓦地转头,望着这只被行家练过,养出凶性的‘猎犬’,眼睛转成幽绿,释放出淡淡的煞气。
那头恶狗陡然受惊,天生的灵性,仿佛看见来自阴间的可怕妖鬼,一声哀鸣,两股站站,夹着尾巴,慌乱地败退,远远逃走离开。
吓走过山风的看门狗,白芷往院子里扔下一具尸首,如法炮制地将两个褐衣大汉,也陆续扔进去,经竹意轩的后门返回柴房,将作案现场尽力掩饰,抹除各种痕迹,这才放心地补觉。
普通的凶杀案也就罢了,关键是刀疤脸大汉枯瘦干朽的尸首,有几分异术的痕迹,估计衙门的捕快、仵作短时间内摸不清楚底细,只能请示州府和省城,出动针对江湖高手的六扇门,或者能绞杀炼气士,以武入道的统领级羽林卫。
一来一回,州县衙门彼此扯皮,中间不知花费多少时日,有这个不算短的缓冲期,白芷就能金蝉脱壳,随时远走高飞。
体内气血大量流逝而异常苍白的脸色,却因沸腾的精气泛起红晕,竹意轩的厨房帮闲,迷迷糊糊之中进入梦乡。
阴冷的煞气,积存在丹田,潜移默化引导白芷的心性,变得冷血和残暴,他犹自不知,沉浸在内力精进的愉悦中无法自拔。
第二日,天还没亮,起了个大早的白芷,就听见厨房案板滚滚碾动,鼻端闻到炊蒸包子的香气。
新的一天开始了,兼卖早点的竹意轩,为了招揽回头客,几乎将利润压到近乎于无,价钱实惠,份量又足,人气旺盛,生意自然滚滚而来。香滑浓稠的白粥、皮薄馅大的包子、酥脆筋道的油条、香辣可口的米糊,更有葱花、姜米、酱黄瓜、榨菜皮等佐餐小料,一应俱全。
没过多久,隔壁两条街上人声鼎沸,一队衙门的黑皮在竹意轩门口匆匆而过,白芷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暗忖这是周家米店的位置。
‘真慢,现在才发觉?为何衙门的人总是姗姗来迟?难道是帝国黄昏的暮气?’
白芷忍不住陷入深思,他不动声色的脸,在浓烈升腾的锅气里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