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不能在白天出现。”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面对他们离去的背影。
他轻轻吹了吹小蝶的脸颊。
小蝶伸了伸懒腰,吐出口气,脸上已现出了笑意。
每天睁开眼就可以见到心爱的人,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所以她的笑意不但幸福,也极为欢快。
晨色依稀带着夜色里那种冷意,小蝶轻轻贴着无生,“我最近好像很懒,很容易睡着。”
无生点头。
“你这样抱着我,觉不觉得辛苦?”
无生摇头。
小蝶又笑了,“你真的不累?”
无生不语。
他面对着东方曙色,忽然掠起,掠向桃花林最好的地方,平安客栈。
石像般挺立在最高的地方,面对着东方。
“我可以下来吗?”
“可以。”
小蝶凝视着东方渐渐现出的红晕,激动的不由笑出声来,“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无生叹息。
新鲜阳光柔柔的飘起,大地夜色已彻底驱除,寂寞已逝。
一只公鸡仰面啼鸣,鸡圈里几只小母鸡扑腾了几下,跳了出来,在山坡上寻找食物。
小蝶笑着指了指那几只结伴而行的鸡。
“你看见没?”
“我看见了。”
“我也好想变成其中一只,跟着满山跑。”
“你现在也可以做。”
小蝶不语。
她忽然回过头,凝视着无生。
她发现无生忽然有了种变化,却说不出哪里在变,空空洞洞的眼眸没有一丝情感,新鲜的阳光既没有给他带来快乐,也没有带来喜悦。
“你并不需要变成满山坡到处跑的小母鸡。”
小蝶吃惊的盯着无生,“你今天好像很特别。”
无生叹息。
小蝶柔柔贴着无生躯体,柔柔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在拉勾勾。”
“为什么要拉勾勾?”
“等到这次江湖上的恩怨了解之后,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无生不语。
小蝶轻轻戳着无生的胸膛,“我们可以盖个小木屋,打鱼、放羊、种地、养猪。”
她说着说着神情里喜悦、欢乐之色更加剧烈。
无生叹息。
街道上渐渐已有了人影,店面已渐渐已开了门。
八仙楼并没有开门。
这里的生意很不错,不少莫名而来的人已在外面等着,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已等的直喘气。
其中一个指着大门厉声大喝,“这里老板坐化了?”
另一个大汉忽然从腰上摸出一柄板斧,冷冷的嘶叫着,“你们再不开门,老子要杀进去了。”
没有人开门。
板斧忽然挥动,劈向八仙楼的招牌上。
陈旧、古朴、悠久的金子招牌骤然被劈得粉碎,招牌落下,边上十几个人已离去。
他们知道这下要出乱子了,八仙楼屹立东海几十年之久,并不是偶然,没有一定的力量,好像也说不过去。
有的人已悄悄在对面茶楼做了下来,等着看一场好戏。
板斧再次飞起,大门忽然被劈得稀巴烂。
这人气汹汹的走了进去,后面还跟着几名大汉,身形彪悍、满面怒容,动作都很矫健而迅疾,在江湖中走动几天的人,都不难看出,他们都是好手,无论是杀人,还是打人,都是一把好手。
在这里走过一天的人,都会听到桃林七恶的名号,他们不但极为凶狠,也极为喜爱折磨人,特别是折磨人这招数,他们已是冠绝群雄,实在很难有人比他们更出色,就像是里面的厨子,也是极为罕见而驰名的。
他们折磨人,并是一般的出色,被他折磨过的人,据说已不像是人。
男人被他们折磨过,也许就会说自己是女人,还会说自己生了十七八个小孩。
八仙楼外面站着几个镖师,其他的人都已远远离开。
镖师们刀头舔血的日子已见得很多,所以并没有觉得惧怕。
对面茶楼的生意变得很好,一下子挤满了人,有的人摸着茶壶走在门口,盯着这八仙楼。
每个人都看着他们气汹汹的走进去,每个人都相信里面的老板要倒霉了,一定要被折磨了。
被他们折磨过后,肥胖、矮小、爱笑的胖老板,说不定说自己是鬼,到处飘动的野鬼。
每个人都在替这家老板捏把汗,希望他还能说句正常的话,是个正常的人。
半炷香的时间已过,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七八条大汉进去好像已消气了。
这时一个肥胖、矮小的胖子施施然走了出来,满头汗水如雨,迎面看了看几名镖师,温和的说着,“实在对不住了,今天被包下了。”
一个镖师忽然握住刀柄,冷冷盯着老板,“被斧头包下了?”
他说的斧头,便是刚刚进去的桃林七恶,恶名远扬,恶的不能再恶的那种。
老板当然知道,他擦了擦汗,陪笑着,“不是。”
这个镖师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老板,“那是什么人包下的?”
老板笑了笑。
他一笑起来,脸上的五官就找不到了,可是别人看见,却生不出一丝厌恶之色。
他垂下头,在考虑着怎么说。
这个镖师已失去了耐心,厉声大喝,“快说,否则老子拆了。”
老板已要哭出来了,盯着地上的牌匾,“包下八仙楼的是。”
“是什么?”这镖师忽然用刀鞘抽打着老板的屁股。
老板忍住痛苦,嘶声叫着,“不是。”
镖师一脚踢向老板,冷冷的笑了笑,“真特娘的窝囊。”
老板重重撞在坚硬、厚实的墙壁上,软软滑下,嘴里不停的嘶叫着,“你们不要进去,里面里面。”
镖师不再看他一眼,紧紧握住刀柄,大步昂首走了进去。
他努力挣扎着站起,瞧着一个个镖师进去,眸子里现出惋惜之色,“里面去不得,里面去不得。”
几个镖师走进去忽然怔住。
最前面是个额骨高耸、面容冷峻中年人,一张嘴巴裂开的很大,干净整洁的下巴,少了半边,耳朵也少了一只,这人忽然停下,“大家小心。”
多年的刀头舔血日子,已令他变得极端小心,对危险的感觉,简直比恶狗对骨头还要灵敏。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在发凉、发苦,因为后面没有人回话,一个也没有。
他已感觉背脊已被冷汗湿透,屋子里阴森而诡异,温柔而可爱的阳光照进来,没有一丝活力,每一道光线都变得说不出的昏暗而不祥。
所有的人都已不见了。
屋子里一张桌椅也没有,仅有一口棺木。
他缓缓转过身,后面的人赫然已不见,几把一起生死与共的快刀竟已不见。
他冷冷的瞧着棺木,脸颊上冷汗不知何时已沁出。
“到底是什么人?”
棺木里已传出冷笑,这种笑声很容易令人骨头松软,意志崩溃,躯体虚脱,思想绝望。
只有笑声,没有说话。
这已足够,已足够将活人的胆子吓破,吓坏,甚至可以将大活人活活吓死。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出来?”
他说着话的时候,那只手已握紧刀柄,紧紧握住,刀却在鞘中剧烈抖动。
刀已不稳,握刀的手更不稳。
这把刀纵使出鞘,也无法杀人,因为这把刀已没有信心,更没有勇气。
出鞘的刀如果没有这两样,一定会等着被杀,而不是去杀人。
“你居然要我出来?”阴森森的话语声中,竟带着神秘而奇异的讥讽、嘲笑、轻蔑之意。
刀鞘里的刀抖动更加剧烈,握刀的手背青筋已扭曲、松软,一双眼睛已到处搜索着。
他并不是的笨蛋,就算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也没有忘记将身边的一切估算一下,他估算的极为认真,也极为仔细,每一次杀人与被杀,他都经过这种估算,没有这种估算,他的小命也许已死了一百次了。
高手相争,已不单单在招式上争胜负,身边环境的影响,也事关重要。
江湖刀头舔血的人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他们这类人,是很难明白里面的酸楚与哀伤。
棺木没有动,四处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空空荡荡的酒楼,居然被一口棺木占有,他特地踩了踩地面,地面上没有机关,墙壁上也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
额角冷汗更重,他的心神已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