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觉理所当然。
越觉得原身作为一个女人,离不开夫君的宠爱,唐言如是,唐母如是。
尘影不惯着这些。
千雪见她态度坚决,既欣慰,觉得以后她不会再那么容易被欺负,又担忧她只是一时赌气,之后软下来,还要被唐夫人变本加厉折磨。
毕竟,小姐真的喜欢唐言……
千雪违拗不过尘影,带着复杂的心绪,轻轻退出去。
尘影睡了个好觉。
原身这具身体实在亏得厉害,哪怕有一夜好眠,现在也补不回气色。
她坐在梳妆镜奁前,任千雪细致地为她上妆,薄薄一层细粉也难掩眼下憔悴的阴翳。
外面不断传来喧哗声。
千雪上妆的手一顿:“小姐,唐夫人今早起来没见到您去请安,已经闹了一早上,还派人去请了姑爷。”
刚说完,门外回荡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影影。”脚步声临近,一名青衫男子推门进来。
他显然有些着急,还未站定便道:“影影,你今早怎么没去给娘请安?”
这名男子便是唐言,他本在外参加些聚会,为将来铺路,没成想他母亲急匆匆派人把他叫回来,对他说受了新媳的轻慢。
唐言被唐母哭得受不了,又惦记着聚会,马上来找商尘影去给唐母请安。
他心里着急,上手就想直拉着尘影的手过去。
尘影直接收回手:“我凭什么要朝你娘请安?”
唐言没想到抓了个空,更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尘影会这样问,他带了几分急切:“你是我娘的儿媳,自然该事事以她为先。”
尘影冷冷微笑:“你是入赘至我家的女婿,我家出钱赎你家祖屋时,你和你娘都快被扫地出门。我家出钱,你入赘,入赘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入赘也叫倒插门,怎么婚前你知道分寸,婚后你就装作不知道,要我以你娘为先了?”
她一下把手中的绿松石玉簪扔回奁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按照我朝律例,入赘者该以妻家爹娘为先,成婚多日以来,你去朝我爹娘请过安?”
唐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入赘,是他不得已而为之,但他堂堂八尺男儿,怎会甘居人下?
原本商尘影虽是商户之女,却也典雅美丽,知书达礼,唐言看得出,她真心喜欢他。
所以婚后在他明里暗里的授意下,她一点关于入赘的话都不会说,他把母亲接过来同住,她也应允,也按照婆媳规矩伺候他的母亲。
没成想今日,她却说出这种话。
难怪母亲告诉自己,她出身富裕,要多多拿捏她,否则她会爬到自己头上来。唐言之前不大信,现在却觉得母亲慧眼如炬。
唐言收敛笑意,带了几分失望:“影影,我知道按规矩不该如此,可她毕竟是我娘,她含辛茹苦养大我,我成婚后怎能不和妻子一起好好孝顺她?”
“百善孝为先,影影,我以为你拿我父母也当你的父母对待。”
唐言知道商尘影爱他,他是她的夫君,她未来的依靠,以往每次他露出失望之色,商尘影就会软下来。
这一次也不该例外。
尘影却冷而利道:“她含辛茹苦养大你,你自然该孝顺她,但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成婚前,你就不会孝顺她了?对,我险些忘记,你我成婚前,她住着茅草屋,哪怕是冬天也要在河边浆洗你的衣服,当时你怎么不体恤她养你辛苦,自己去洗衣?”
“婚前不见得你多孝顺,婚后却口口声声要孝,要我日日五更天去请安,你若真孝顺,五更天时你怎么不去请安,反而要睡觉,难道是让别人孝顺比自己孝顺容易?”
“你!”
唐言一阵难堪,尘影的话戳中了他心里连自己都没发觉的隐秘。
他当然想孝顺,可是孝顺多累,他一个大男人哪有这个时间?既然他已经娶了妻子,不如让妻子替自己孝顺,自己在一旁监督着妻子用心得好。
男人这样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当尘影一改往日和顺,冷漠揭开他的意图时,却显得那么难听。唐言认为,男人自古如此,商尘影是个古代女子,更该有替夫君尽孝的觉悟,她现在却不愿意,怎么,因为瞧不起自己入赘她家?
唐言双目蓦地晦暗起来,在未来,他能官拜宰相,唐言的确有一股狠劲,只是平日伪装得温和。
现在他目光阴鸷,尘影丝毫不惧,千雪却担心尘影吃亏。
千雪立即道:“姑爷,小姐今日如此,实在是因为不堪忍受唐夫人。唐夫人每日五更天要小姐去伺候梳洗,晚上又要小姐伺候起夜,小姐每日休息时间不到三个时辰,小姐本就体弱,夫人一日三餐还都要小姐站着伺候,小姐在前日就已经生病。”
千雪难免含了些怨怼:“小姐病后,唐夫人仍要小姐和之前一样伺候她,还让姑爷您去别的房间休息,说担心小姐过了病气给您。姑爷,奴婢本不该说这些,可奴婢实在看不下去,小姐在家时也是养尊处优,一和您成婚,小姐便被磋磨成这样,别说小姐难受,就连奴婢也为她抱不平。”
尘影道:“你跪什么,厚颜无耻的人不知道跪,你脸皮薄倒跪下了。”
唐言听得一阵脸热,总觉得商尘影是在说她。
但尴尬过后,唐言尽力平静下来,他本就奇怪一向温柔爱他的商尘影今日怎么会如此不驯,千雪的话倒给他解了惑。
他母亲没什么文化,有时做事是稍微过了些。
唐言看向尘影,她面容娇美,馥雅比仙,虽说是商户出身,身上却没有丝毫俗气。这也是唐言喜欢的一点,现下,她的身形好似又瘦了,脂粉也难掩一股憔悴。
难怪,千金小姐难免娇气,不服婆婆管教,病中找新婚夫君撒气做主,实属正常。
唐言放下心来,反而有些自得。
果然,商尘影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女子,夫君就是她的天,她未来的依靠,她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男人,怎么会不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