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颠覆这个王朝?”
临灾道:“古来王朝倾覆数不胜数,所谓的忠臣将相,不过是皇帝让人卖命的把戏。皇帝要求臣子忠义,一旦臣子造反,就要把这个臣子写进史书里,受万人唾骂,可你见过皇帝杀臣子全家后,皇帝被唾骂的?”
“皇帝弄丢了这个国家,下跪的却是臣子,皇帝永远干干净净。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既然古来皇帝都是如此,为何我不能当皇帝?我若为皇帝,所有人都能获得长生不死!”
云尘影冷冷道:“作为尸兽的长生不死?”
临灾诡异的笑:“难道不好吗?自古,清醒才是最大的痛苦,你问问那些人,他们被繁重的赋税压弯了腰,还要看着朱门酒肉臭,而他们的结局是路有冻死骨,同为人,看见这样的差距,难道不痛吗?我让他们所有人都变得一样了!”
“尸兽没有你们人,那么复杂,我建立的皇朝,才是真正开天辟地的新皇朝!”
云尘影妖刀不停:“是吗?每一个新兴事物兴起时,都是这样的,像是朝阳一样,看不惯世间一切不平,最后,朝阳也会变成不平,这是永恒的宿命。”
“只是你的尸兽大军,连朝阳都称不上,因为你们腐烂得太快,各种意义上。”云尘影道,临灾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
“你们的腐烂并不在于身体,而在于你,你看,你是尸兽首领,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及地让他们去死,做你的马前卒,你给他们的平等就是死亡?你别说将来会有,享受惯了绝对的臣服,可不喜欢再受别的东西制约。你不是新生的朝阳,你是早就腐烂的暴君。”
“更别说,你们吃人。”
云尘影回答,临灾笑得肩膀耸动,没错,他就是暴君。
他厌恶这一切,那群羔羊,其实根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他们有数以万计,数以十万百万千万,而达官贵族才有多少?他们却放任自己被这一小拨人统领、欺压,这种愚蠢的羔羊,活着做什么?反正都是被吃,不如被他吃。
云尘影并不知道临灾的想法,哪怕她知道,也不会过多在意。
因为这本就不是值得在意的事,如若世上都是临灾这种狼,世道会非常乱。临灾本就是一只狼,他和羊并不同。
雨慢慢落下,这不是个好兆头。
对云尘影来说,地上的血水流出,污染了水,会导致更大程度的变异。
所以,她下手越来越狠辣。
这可苦了临灾,因为内城的麻烦已经平息了,越拖时间对他越不利,而且,他打不过云尘影。这个用无数灵印堆出来的怪物。
临灾可从没想过死亡,尸兽生命永恒,他不要被挖出尸核而死。
临灾以无数乌云遮蔽自己的身躯,飞往楚山。
云尘影随即跟上。
京城的另一边,容琛看着飞往楚山的乌云,目光晦暗不明。
楚山有什么?有一具形貌奇伟无比的躯体,就像是神话中夸父逐日的夸父躯体般那么大,这座躯体和山联结成一体,山是身体,身体是山。
当初老灵襄侯查探过,这具尸体或许就是尸兽的源头。容琛的记忆回到先帝在位时,京都附近有过一次天降暴雨,足足下了十五日,连绵不绝的雨水让人根本看不到前路。
没人赶出去,只有楚山附近的村名,听到巨大的爆炸声、降落声,朝廷官员以为是地动,却并不是。
自那次事件一年后,各地慢慢出现尸兽。老灵襄侯复刻了一个叫做预演的灵印,这个灵印,预演出了一切:正是那些雨水,把从天而降的尸体的血水冲刷到地下,才使得水土被污染,尸兽横行。
至于这怪尸是哪里出现的?谁也不知道。
老灵襄侯还预演过许多次:这具尸体睁开眼时,天下所有人都会受到他强大的污染,成为尸兽;如果容琛炸掉这个尸兽,同样,所有人都会被他的血肉污染。
这具尸体成了动不得的刺猬,让容琛一直驻扎在楚山,防备着他醒来。
见到临灾和云尘影前往楚山,容琛二话不说,天空之王的灵印让他可以随意飞行,他要前往楚山,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在深宫玩弄权术已经玩弄够了,可有的局,只能用肉身去填。
如果那具尸体真的醒来,容琛会召唤他能召唤的所有尸兽去牢牢堵住他,宁愿尸兽被二次污染,宁愿他自己真正沦为尸兽,也不能让天下被污染。
此时,临灾和云尘影已经到了,临灾身上多了许多口子。
他狼狈异常,一双眼却更为冷酷,他每一项攻击都是直冲楚山而去,意图很明显:唤醒那具尸体。
临灾吐出黑色的污血,笑意疯狂:“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阻止尸兽皇朝?不,我活着才是你们的生机,谁要我死,我就要这天下给我陪葬。”
云尘影见他纯属是报复,下手同样够狠。
但是,临灾已经直接不躲避,他硬生生承受了云尘影所有攻击,然后整具身体慢慢卸去伪装,苍白英俊的面容不再,变得如腐尸一般。
灵印:神造,完全打开。
从他身躯内伸出几根长长的黑雾,联结着尸体:醒来、醒来……
神造能修改一切,现在,临灾就是用神造修改尸体死亡的特性,让他重新“活”过来。临灾身躯里的污染和尸体的污染相互交叉,临灾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云尘影的头忽然痛起来。
她无法保持飞行,只能踩在山壁上的一棵树上,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曾经也来过楚山。
那个人浑身鲜血,手中握着一株草药,和一颗跳动的红色心脏。杀手、尸兽、云二叔在他身后穷追不舍,云二叔高呼一声:“他身上早中毒了,大家别怕,杀!”
这人用尽力气才跑出来,但已经是个血人,命不久矣。
他来到云府,没有时间和任何人说话,径直进了云尘影的房间,把草药碾碎塞她嘴里:“影影,别怪爹!”
那草药喂到云尘影口中,云尘影渐渐失去知觉,那人掏出一把匕首,朝云尘影胸口一刺,巨大的痛楚传来,云尘影身体抽搐。
那人再把那颗红色的心脏,放到云尘影体内:“别怪爹,你的灵印是吞噬,只有你能真正吞噬、拥有这颗心脏。你记得,这颗心脏在楚山的污染源内部,也没被污染,它是鲜活的,不是腐烂的,它一定有用。让它长在你的体内,等着它能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知道什么叫换心吗?
云尘影活活被换了心,那株草药不是为了减轻她中毒的痛楚,而是为了让她撑过去换心的痛。那人有许多治疗类灵印,加上这灵草,才让云尘影在换心中活下来。
那人是她父亲。
云尘影换心完毕,晕倒过去,因为巨大的痛楚,她忘记了这件事。
然后,就被云夫人认为是她害死他父亲,抓出去责打。其实云尘影当时只是一个重病在床的孩子,老灵襄侯为了天下利用她,云夫人为了后半生迁怒、怨恨她。
云尘影恢复完记忆,脸色格外苍白。
在现在这么重的污染面前,她好像渐渐能动了,她的心脏处传出圣洁的光。
临灾看了一眼:“太迟了!所有尸兽都畏惧人心,因为尸兽毕竟是由人而变。它们会害怕被唤醒内心的情感,一旦被唤醒,它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尸体,而不是腐烂的尸兽。”
也就是说,如果刚才云尘影恢复记忆,用这颗心脏,也许能很快杀死临灾。
但现在不行了,现在,临灾本就要死了,她的对手是快苏醒的巨尸/污染源头。
云尘影脸色白得吓人,她振作起所有力气,朝临灾砍去,临灾压根不躲,他本就要消散了。
然而,云尘影的妖刀砍在他身上,居然开始疯狂吞噬他。灵印:吞噬。吞噬不只能吞食灵印,还能吞噬力量,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
临灾道:“你疯了?”
他是尸兽,云尘影要他的一切力量,那云尘影也会堕落成为尸兽,而且,不是容琛那种半尸兽,是真正疯狂的尸兽。
云尘影洁白的手臂开始逐渐变青、紫。她清醒地感受到自己腐烂的过程,神智也渐渐迷失,临灾阴笑:“这样也好,只要他醒来,所有人都会变成尸兽,你也不例外,提前一步正好。”
云尘影懒得和他多说,她终于知道尸兽为什么想吃人,攻击性这么强。
她现在浑身都痛,血液在加速流淌,暴躁地把临灾踢开。临灾像一个破布娃娃般漏着黑气,渐渐瘪了下去。
那些黑气仍然不断朝云尘影涌来。
云尘影必须要临灾的所有力量,她没时间重头修炼神造灵印。现在,她吸收了临灾,再把神造重新朝巨尸覆盖而去。
刚才,临灾已经快唤醒这具尸体,云尘影现在再修改让他死去就太亏了,她不可能拼死留下这么大一个随时会醒来的炸弹。
她的神造是把巨人修改成这样:你失去了你污染的能力,现在,你要把所有污染全部收回,你才能吃饱,回到你原来的地方。
随着云尘影的神造慢慢开启,这名苏醒的巨人,果然从释放污染变为回收污染,但是,他身上巨大的污染力还是交织在云尘影身上。
要不是那颗心一直让她保持着少有的清醒,她现在一定也已经堕落为尸兽,终止神造,为了血肉朝人类进攻而去。
这才是那颗心的真正用法。
不是用它来杀临灾,而是吸收了临灾的力量,再用它保持一点人的理智。
云尘影现在全身都成了尸兽的模样,只有体内的心在砰砰跳动。外面的污染越来越少,连临灾都彻底死了,但是,她快撑不住了。
就在云尘影的心快沉寂时,容琛来了。
临灾一死,他马上如同曹贼般控制了临灾麾下所有尸兽,那些尸兽全朝楚山而来。复活的巨尸看见这么多污染的尸体,如同饕餮一般,顾不上微小的云尘影,先吸收这些尸群。
尸群没了污染的力量,变为普通的白骨。
容琛再将手抵到云尘影背后,和她共同分担污染。他操控着尸兽前仆后继,终于,在云尘影力竭之前,尸体吃掉了其余所有污染后,把她和容琛身上的污染也给吃了个干净。
吃饱的巨尸哪里来的,回了哪儿去。它并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东西。
精疲力竭的云尘影倒了下去。
容琛也浑身是血,几乎站不住,但还是接住她。容琛环抱着怀中瘦弱的身躯,他想尽力离开楚山,却发现自己也是强弩之末,半抱半拖着云尘影走到山脚下,便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陛下!云校尉!”
晕倒前,他听到有人慌乱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