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局的试炮场,设在京郊西山深处的一个山谷里。那里四面环山,荒僻无人,原本还有几个矿场,后来被兵部征用了就改作他用,如此一来,就算偶尔有炮声隆隆,也被人当作是开山劈石。再加上周围有暗哨巡视,也算得上是极为隐蔽了。
秦风一行人骑马也走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刚到山谷口,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震得连地面都在发抖,马儿吓得都不敢前行,只得把马拴在了谷外的树林里。
几人步行走进山谷,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硫磺硝烟气味。谷中已被清理出的诺大广场上,今日竟然来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几顶明黄色的伞盖车驾,显然是皇家中人。
秦风见状也吃了一惊,先是叮嘱了凌若辰几句,让她拉低帽檐扯高领巾,跟在石亨身后,这才带着他们上前参拜。
刚一走过去,就见个四十来岁的肥胖中年男子在那边说话,此人面白无须,双眼细长,说话间转来转去,精光闪烁,一看到他们几个过来,视线飞快地扫过秦风和石亨,看到石亨时微微点了下头,尖声细气地说道:“兵部侍郎秦风秦大人偕大同参将石亨石大人参见皇上!”
秦风二人一看到他,就已经知道了车上人的身份,急忙跪下行礼,凌若辰先是一怔,再跟着跪下时,已经慢了半拍,感觉到那男子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轻哼了一声,刚想发作,就听得车里的一个男子轻声说道:“两位爱卿起来吧!”
秦风和石亨站起身来,看见旁边的一辆车上还坐着一个锦衣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生的面如冠玉,温文秀雅,正是当今皇上的弟弟,郕王朱祁钰。两人当即也行了一礼,“见过郕王爷!”
凌若辰还没来及站起来,一听到那边的人就是郕王,也顾不得去偷看下现今皇帝的相貌,就朝那个可以被自己坑做米饭班主的家伙望去,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呆住了。
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忽然看见,以为消失在人海里的人,就那么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一丈的地方,那种感觉,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秦风见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发起呆来,又看见那个中年男子的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心头一紧,轻轻咳嗽了一声,朗声说道:“微臣不知皇上和王爷来此观看试炮,来得晚了,还请皇上恕罪!”
英宗微微一笑,从御驾上走了下来,淡然说道:“秦爱卿公务繁忙,又主持研究出如此厉害的大将军火炮,何罪之有?倒是我和郕王两个本在西郊打猎,听王振说起你们这里试炮,一时兴起,才过来看看,你们尽管忙,不必特意招呼我们。”
“微臣遵命!”秦风应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趁机轻轻踢了凌若辰一下,和石亨两个,不动声色地夹着她退到一旁,英宗和郕王两个正在感慨方才那轮火炮的威力,并未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倒是那个太监王振,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狐疑地望着他们三人。
秦风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拖着石亨和凌若辰走到炮台那边,一边安排人汇报方才试炮的结果,测量下炮筒的温度,一边不动声色地拉过凌若辰,掩身在炮台之后,这才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凌若辰始终还在望着郕王的背影,甚至是他说话时微笑的侧脸,简直如同灵魂出窍一般,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秦风无奈,连问了几遍,最后石亨索性直接挡在了她的身前,让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她这才急了,抬起眼来,冲着石亨说道:“你干什么?为什么故意挡着我?”
秦风这次叹口气,问道:“我们喊了你好一会了,方才若不是我和石兄将你拖开,只怕你就要被王振识破了!”
“王振?”凌若辰惊呼一声,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狠狠敲打了自己的脑袋两下,告诫自己不能想不能说,否则在这里被那破镯子弄得昏迷就麻烦大了。
秦风朝王振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又回头去侍奉英宗了,这才松了口气,“你可要小心了,皇上和郕王发现你都不要紧,但若是被这个家伙盯上了你,就麻烦了。还有,你刚才怎么了?见了郕王那么失态,既然今天见了,回头我自然会想办法送你去见他,你有何必急在一时?若是被王振发现你违规进入这里,我和郕王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凌若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郕王,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来,轻叹道:“一个太监罢了,怎么会那么厉害,搞的差点都要亡——”她手腕一痛,猛然醒悟,赶紧住口,讪讪地说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秦——二公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早点想办法让我见到他就好。”
秦风点点头,心中微微有些酸痛,“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你现在先跟石兄到一边去看看,我会安排人带你们看炮,我还得去向皇上禀报试炮结果。”
凌若辰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心思看了,就等你忙完了回去吧!”
石亨挡在她身前,清楚地看到她望向郕王时那热切的眼神,就已经知道,无论是他,还是秦风,都不可能再得到她更多的关注了。
秦风回头朝御驾那边走去,脸上的笑容都觉得格外僵硬,似乎这个原本明媚秋日,一下子,就变得黯淡起来。
郕王正和英宗谈笑风生,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更没有注意到那个打扮的怪怪的小兵,一双眼睛,一直系在了他的身上。
注:明英宗朱祁镇,是明朝的第六位皇帝。先后用过正统(1436年—1449年)、天顺(1457年—1464年)两个年号。死后谥英宗睿皇帝,按小说家惯例,在此称为英宗,以下皆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