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任由他握着,“我在这里……”
昏昏沉沉里,他似乎看见姐姐向自己走来,恍惚中他似乎还是晋王府那个老爱哭泣的小男孩,姐姐总是蹲下身,擦干他的眼泪说:“看,我们的小小男子汉怎么又哭了!”
每到这时,他总是倔强的撅起嘴,一抽一抽的忍住,不再哭泣。
每每这时,姐姐又会说:“哭吧,哭完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是姐姐回来了么?他感到一阵安心,像小时候溺水后拼命挣扎,最后终于抓到了那只来救他的手——他,还可以活下去!
一阵淡梅花的清香徘徊在他的四周,带着安宁的气息,慢慢抚平他内心的烦躁。他,终于沉沉地睡去。
她看着这样的他,心一点一点柔软起来。这世上,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无奈和悲苦吗?但,如果人人都是不得已,那么在这个世上,又如何断定谁是谁非呢?
心口那种闷闷的感觉又来了,她擦了一下眼角,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泪,但是那些委屈与愁苦,都流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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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带着满心的欢喜拿着编好的花环回家——那应该能称作“家”。哪怕她们一直在逃难、一直在迁移,但,不管到哪,至少,她都和母亲在一起。有母亲的地方,就是家。
“娘——”天色已黑,但屋里却不曾点灯。虽然很怕黑,但她还是推开门,向里面张望。月光从简陋的窗户照下来,映着床边的一双脚,那人的身子却仍置于黑暗之中。
她往前走了几步,试探地叫道,“娘——”她回来得太晚,让娘生气了么?她把手上的花环握紧了些——她本想给娘一个惊喜。但现在,娘好像不高兴了。
没有回应,她害怕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娘!”
“你回来干什么?”黑暗中看不清娘的脸,但娘的声音却不像平时一般温和,而是一种冷,仿佛最冰寒的冬季,风卷着暴雪打在身上,让人一直哆嗦到骨头。她忍不住一抖。
“娘!”她慢慢拿起那个花环,“我只想把这个给你。”
娘的身子一震,突然站起来打落掉她手上的花环,她的身子终于完全呈现在月光下,却是从没有过的清寒,“我要这个干什么?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让你不要到处乱跑。”
她从没见过娘发这么大的火,惊惧中大声哭起来。
“哭,你就知道哭,你还会些什么?”娘大声的责骂着,“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只会添麻烦,你走,你给我走……”
“娘、娘……”她害怕起来,“呜呜……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呜呜……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是因为家中的米都吃完了吗?娘养不起她!但是娘不会这样的啊!她们一路逃避着战乱,但即使在最最危险的时候,娘也不曾放开她的手。路上会出现饿死的人,还有被砍得气息奄奄的……她很怕,但是有娘在,她还是安心的!可是,娘说不要她了!不要她了!!她做错什么了?
“你走吧,你只会拖累我!”娘似乎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只余一具躯壳立在那里,没有感情。
“不要,娘……呜呜……不要赶我走……呜呜……我不走……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娘痴痴地笑着,“我不要你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娘使劲地推了她一把。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娘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向门口走去。
“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她紧紧抱着娘的腿。娘全身一僵,低头用手一根一根扳开她的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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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从骨髓发出的痛像电击一般,突然从指间流过。数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十一年了,哪怕心已倦、泪已干,身体却还记得那种痛吗?
她伸出那只没被握住的手,对着灯光细看。纤弱的指,根根细白……但是,上面却浸满了泪,或者血?她失去过什么,又得到过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不停地……因为,怕被身后的哀伤所吞没!
如果没有是非,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伤害?所以,不得已,只是人们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她看向楚天傲——而那些人造成的哀痛,却藏在了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深没入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