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烈要求留下来,汪福全与吴太医都只得同意了。汪福全带了香墨等人到别处隔离了,我们所处的西院就更加冷清了。白天还好,太医们来来往往,外头自有送食送物的进来,可是到了晚上,这园子就只剩了三四个人。
我心里心酸无比,因为曾经看过八阿哥病榻前的热闹,一比较,九阿哥福临身边只能用冷寂来形容了。也是啊,人人都知道,永福宫九阿哥福临是个傻子,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偏他的额娘被排到了四宫之末,是最不受宠的妃嫔,听闻最近这三年来,皇太极根本没有再来过永福宫。
一个傻子,一个无缘皇位,得了传染病,必死的傻子,又有什么好侍候的?深宫之中,能长存的永远只是那些事事考虑到了的人,人人皆如此了,你又能去怪谁?冷眼旁观中,我越发觉得那孩子的可怜了。
谁说孩子不知道了?细细观察,九阿哥福临敏感且脆弱。白天里,太医们人来人往,皆覆着面,看他时,眼神闪躲,触摸他时,胆胆颤颤,唯恐殃及了自己,诊疗后,脱衣洗手无比细致,离开时如释重负,满脸欣然。福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嘴唇咬得紧紧,面无表情,可那漆黑如夜的眸子却如小鹿般受伤无比。
到了夜间,负责看守的太医说,家里有了急事,要赶紧的回去一趟,吴太医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太医当晚就一去不回了。
园子的其他粗使的宫女们也有,但是那些都是不可能侍候九阿哥的,入了夜便歇在其他的房间里。所以到了夜间,九阿哥身边就剩下了我与吴太医。吴太医年岁已高,况且近日太医院事情繁多,他着实太累了,守不了一会,便歪在一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福临仍然没有入睡,眼睛张得大大的,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入神,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陪在一边,说:“九阿哥,睡不着吗?要不要珊瑚给您讲个故事?”
他马上把头转过来看我,眼睛又黑又亮。
我轻轻一笑,轻轻抚了抚他的脸,说:“那九阿哥想听什么故事?”
他长大嘴巴,却发不声音来,脸微微泛着红。
我心里一酸。这孩子昨天晚上都会出声了的,可今天却又不行了,这多少与今天发生的事有关。我尽量温柔的笑着说:“如果九阿哥想听青蛙变人的故事,就说一;如果听想白雪公主的故事就说二;想听其他的故事,就说三,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张着嘴巴,过了好一会,方才吐出一个音来:“二——”又拍了自己床边的位置,看了看我,满脸的期待。
我明白他的意思。夜已深了,吴太医也睡着了,其实我也很累了,反正四下里又没有人,我依着福临躺下来,搂他进怀,轻拍着他,然后讲故事。故事讲到了一半,他就睡着了,脸色平静且安详,唇边勾出一抹浅笑,似梦中有了什么让他极为快乐的事。我心里一暖,搂着他慢慢入睡了。
后来被人推醒了,一张开眼睛,吴太医面色凝重的看着我,示意我赶紧起来,低声说:“姑娘,你知道九阿哥是什么病吗?”
“我知道。”我说,“我不怕。”
吴太医看着我,轻摇了摇头,再不做声了,继续回到了椅子上闭目养神。我复躺下来。
九阿哥的斑疹确实与八阿哥有所不同,九阿哥身上的斑疹确实是慢慢地在扩大,而且红而通亮,只出现在皮肤的表面。不像八阿哥那样,斑疹在扩大,而且化脓,变深,一个个斑疹后来慢慢得变成了脓疮,臭不可闻。
不过九阿哥的病确实在加重,高烧不退,第一天,第二天人还是清楚的,可是到了第三天的夜里就再叫不醒了,斑疹已经遍布了浑身。
吴太医疲乏之极,头上的白发突然多了许多,面对不省人事的九阿哥,他轻轻摇了摇头,屋里除了我们,也没有其他人了,他直言道:“姑娘,九阿哥,怕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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