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关很快找到绒盒,听两个人始终没有动静,把绒盒拿过来,说:“找到了,戒指。”
楼冬藏把绒盒接过来:“我想给你戴。”
贺关:“好啊,那你拿着?”
楼冬藏:“能等等我吗,我先……”
他停顿得很刻意,再加上楼英杰默认一般什么都不说,贺关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贺关:“没问题,我在门口等你,你们聊。”
楼冬藏:“嗯,几分钟就出去。”
贺关:“知道啦~”
楼英杰在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时说:“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看不错。”
语调平和,是真的在关心儿子。
楼冬藏:“确实不错。”
可惜儿子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
楼冬藏以前很尊敬父亲,失明之后觉得,没必要。
楼英杰不需要表面上的关怀,比起那些,还不如放下表面功夫,坐在一起聊两句。
他现在为了不可能的事倾尽全力,再这么下去,不知道哪一天精神崩溃,就再也起不来了。
再者,楼冬藏今天找来……
不是为了自己的事。
他主动摆出筹码:“爸,现在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个废物。失明的事我不计较。我现在看不见了,所以我没看见。”
这句话看似没头没尾,但如果加上一个“楼冬藏曾经看见过某事的”前提,便说得通了。
他没看见之前的事。
意在帮楼英杰隐瞒。
之前有一件什么事,楼英杰做的,不可见光,楼冬藏目睹了。
目睹这件事的他因此失明。
楼英杰疲惫地说:“想说的一次性都说了吧,一会儿我还要换衣服下楼。再说了,wu……”
他声音放得太轻,以至于那个名字含混地在口腔里滚了一圈,最终没有冲破嘴唇形成声音,将脱口而出却未脱,引人联想。
楼冬藏:“爸,我像你一样,现在有想珍惜的人。”
他把绒盒紧握在手里,在自己父亲的注视下站起身,好像能看见一样向他看过去,笑了:“之前我很不可控,不是吗,大家都知道。”
楼英杰一言不发。
他一言不发时像一尊石像,因年老垂坠的眼袋衬得眼神可怖。
他的计划在自己四儿子的地方出现了差错。
也因此,他现在要靠贺关收拾残局。
楼冬藏:“但现在我可控了。”
“因为贺关在我身边。”
“他很可靠,你也知道了。我知道你想用他填补我的空白。但是爸,不可以。”
“他是我和世界连接的钥匙,是我在意的人,不要把手伸向他。”
“你派来装灯的工人,想必也和你说了我告诉他的事。”
楼英杰瞳孔放大。
“我那些话没有假的,家里是贺关在操持,全靠他,最近我才能维持人样。”
“我知道你很需要钱,现在我把贺关要走,你只能让楼君夺创造价值。”
“可以,给他别的,我知道你手里远远不止这些。别让他来为难贺关。”
“看好你的宝贝孙子,别让他伸展手脚到我这。别让贺关在外面忙到彻夜不合眼、让他总是遇到一些非必要的麻烦事。”
“贺关不在我身边,我就不可控。而我不可控了,不知道会说什么。”
“二哥和三姐为了遗产会帮你的。”
“爸爸,放过他。”
楼冬藏今天来不只是拿到戒指。
除了戒指,他还要确保贺关的以后。
被楼英杰看中不是好事,楼冬藏能推算出来,楼英杰在这段时间对贺关一定相当慷慨,为的是贺关更加好用。
楼冬藏何尝不知道楼英杰是什么样的人。
老人只会对要入套的羊慷慨,且在这之前,一点破绽都不会有。
贺关不能入局。
楼冬藏绝不会让他参与进楼家这个乱成猫抓过的线团般的圈子里去。
更何况楼英杰做的事没有前路。
贺关一身清白地来,就要一身清白地走。他做的事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果,而不是被楼英杰毁了。
“只要他不参与,不仅我这双眼没用,我的嘴也不会有用。”
这句话一出,楼英杰长叹一声,说:“恒运一向没问题,星域……没有参与先前的融资。”
楼冬藏点头:“那这件事到此为止。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既然结婚了,把我的户口和贺关迁到一起吧。”
楼英杰这句话语气起伏非常大:“你就这么喜欢倒贴?”
楼冬藏:“我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倒贴?能找到一个贺关这样的,他还愿意叫你爸,你只需要偷着乐。”
他很轻地反驳:“照你这么说,你也不是倒贴吗。”
楼英杰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他没叫过我爸,都是喊岳父。”
楼冬藏指指自己:“在我面前他叫。”
楼英杰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能!”
他们开始互怼,才有了那么一点父子的样子。
楼冬藏不再多留,向门口走去。
楼英杰:“最近走路是不是好多了。”
楼冬藏:“嗯,有人带着我走路,回忆起怎么走的,不再失重了。”
楼英杰闭上眼:“走吧。”
那个有人,一定是贺关。
楼冬藏:“爸爸,再见。”
他的重音在“爸爸”。
这重音宛如实质,激荡起周围一片空气,又随着他关门的动作很快落下。
楼英杰被关门的风扑了满脸,转动手里的白玉狮子头。
良久,他长叹一声,重新面对月亮。
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