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我为人人

，短一点儿。”何正果道，他的头发，过半月二十天再理，也不迟，他进了这家发厅理发，他揣有小九九。

    这一间发厅，装修没有“馨园美发厅”高大上，仅仅作了一般性装修，倒也干净清爽，有邻家铺子的感觉，一看就是专事理发的发厅，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人长得清爽，服务热情，每个细节，都显示出她的专业水平来，店不忙也不闲，何正果洗了头还没理，就来了一位女士，理发师道：“姐，你坐，等一会儿呗。”一看打招呼，就看出来，俩人很熟。

    “呃，得给我好好打理一下，后天，我当‘大客’哩。”女士道。

    “鞥，得精神、得喜庆、得张扬一点儿，明疤瘌。”女理发师道。

    “我预约，明天下午5点来钟，行啵？”女士道。

    “行啊，姐。”女理发师道。

    “说定了？”女士道。

    “说定了。”女理发师道，“后天一早7点来钟，我给你整整型，你就去当‘大客’里，保证叫你倍儿精神，光彩照人的。”

    女士打趣道：“你要把我整得喧宾夺主了，婚礼上都看我，不看新娘了，那可就麻烦了。”

    “姐，你可真会夸人啊。”女理发师笑道。

    何正果，这才从镜子里，端详起那位女士来，她雍容华贵，有气质有型有气场的漂亮女人，四十来岁，难怪还自恋自嘲一把嘞，哇～，确实有“涮”一把的资本啊。

    女士笑了笑，走了。

    “姐，慢走。”女理发师笑道。

    理发师和顾客交流的这些细节，让何正果感觉，这个人靠谱儿，便和她聊起来：“啊，你自己忙，舍不得雇个助手啊？”

    理发师道：“忙得过来。”

    何正果道：“呃，你是老板啊？”

    理发师道：“呃，啥老板啊，啊，我注册的发厅。”

    何正果道：“多年了？”

    理发师道：“我高中毕业，去技校学了理发，一直就在这胡同干，干了十八九年了。”

    何正果道：“你才多大，就干了十八九年了。”

    理发师，丝毫不讳谈自个年龄，笑道：“三十六了，干了十八九年了。”

    “让我肃然起敬啊。”何正果道，“往里还有一家发厅来，不干了？”

    理发师道：“你说的‘馨园美发厅’吗？”

    何正果道：“是啊。”

    理发师道：“你是周姐朋友？”

    何正果道：“呃。”

    理发师黯然神伤，道：“一个好人呃，走了。”

    何正果道：“去哪了？”

    理发师泪光闪烁，道：“去了另一个世界。”

    何正果脱口而出，道：“天哪，她年纪轻轻，咋啦？”何正果泪眼朦胧，他少年时代的偶像周媛媛，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理发师道：“周姐成事儿，成在用心上，也毁在用心上，她用情用心用过了头，她越位过度了。”

    何正果道：“咋讲？”他听懂了，装作听不懂罢了。

    理发师道：“她和一些达官贵人、商界精英，都成了好朋友。市某局一副局，迷上了周姐，三天两头来，今年8月底，副局被夫人盯上了。夫人的弟弟，副局的内弟，是龙西区刑侦大队一个当官的，夫人叫弟弟摆平这事儿，弟弟钓鱼执法，周姐涉卖淫，被神庙派出所请了去喝茶，15天后，她回到‘馨园美发厅’。我去看她，她往日的精气神不再，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神情恍惚、抑郁了，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鲁迅?《祝福》）。她回来第一天，打扫卫生，没有营业。她回来第二天，打扫卫生，没有营业。她回来第三天，打扫卫生，仍没有营业，下午，在龙山大街上，她出了车祸，人走了。”

    何正果禁不住叹道：“啊，香消玉损，瘗玉埋香。”

    “天妒红颜。”理发师道，“第四天上午，保险公司经理人，到胡同调查，我这才明疤瘌，周姐买了巨额人身保险，好多年了。很快地，发厅成了现在的粮油店。”

    ……

    理发师能拉善拉，干理发一干就是十八九年，真是可敬，何正果道：“你干理发，干了自么多年，不厌倦吗？”

    理发师笑道：“不厌倦啊。我觉得，自么多人，找我理发，许多是我同学，老师，朋友，亲戚，街坊等等，我感到工作很有价值。特别是小姑娘小伙子结婚，新娘和新郎，我为他们打理好了以后，望着他们高高兴兴、幸福的样子，我特别有成就感。”

    何正果道：“你真伟大，十八九年的青春，献给了‘美丽别人’的崇高事业。”

    理发师道：“崇高么啊，人人为我，我为人人【Oneforall，allforone（法?大仲马《三个火枪手》）】呗。”

    何正果道：“啊，一个人把一件对社会有益的事儿，用心做了、做好了，就很崇高了。”

    理发师道：“啊～，这话儿久违了啊，我忒爱听了。哥，是干什么的？”

    何正果笑道：“重要吗？”

    她笑了笑，没再问。

    何正果笑道：“噢，两位顾客在等待了，你咋不快点儿理啊？”

    理发师笑道：“顾客成了堆了，也不能推上两推子，就把顾客打发出去啊。”

    妙语，引得众人爆笑。

    理发师又道：“萝卜快了不洗泥，那是自杀。”

    何正果笑道：“你的观点，适用于任何行业吗？”

    理发师道：“你说呢？”

    何正果道：“不知道。”一下把何正果问住了。

    理发师道：“向南，有个‘户外店’，注意来么？”

    何正果道：“注意了。”

    理发师道：“‘户外店’的老板，我的铁杆顾客，一位理工大退休教授，他酷爱‘户外运动’，一头‘铁驴’，‘驴友’众多。当年，他在德国亚琛工业大学待了不少年。他自嘲，喜爱‘户外运动’，是在德国染上的‘洋毛病’，改不了了。000年，他在这里开了店，年年亏钱，年年倒贴，今年上半年，开始盈利了。他说他的店，别的店模仿不了。他最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浮躁。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至今记忆犹新：他说，德国有一个攀岩绳牌子，叫爱德瑞德（Edelrid），140多年了，傻得只知道一门心思鼓捣攀登器材，似乎没有想过要干点儿别的什么东东。尼龙绳啊安全绳啊啥的，都是它第一家研发的，绳子的品质做到了顶尖水准。弄得美国宇航员，太空行走时，也用它的安全绳索。老教授讲的这个故事，让我不再想三想四，呃，连‘二’都不想了，我就干理发，干到干不动了为止，这一项工作让我踏实，让我欣慰。”

    何正果道：“我没去过德国，书上看过，媒体上看过，听人家拉过，这个国家，似乎很哲学很制造很啤酒的。”

    理发师道：“是啊。”

    何正果道：“啊，十年磨一剑（唐?贾岛有诗《剑客》），你忒吴家寨子（厉害）了，你是百年铸一剑也。”

    理发师笑道：“你，真会夸人。”

    ……

    有三位顾客，在等待了，何正果的发理完了，他付了款，出了发厅。

    “请慢走，再见。”理发师道。

    “谢谢，再见。”何正果道。

    何正果在神庙东路上北行，心虚得只剩了一具空壳，和理发师的对话，倾覆了他的信心。何正果，你浮躁透顶了啊，你何德何能何资本进到IT业啊？你居然还寡廉鲜耻地干上了CEO？何正果仅有的那一丁点儿自信，被理发师荡然净尽也。

    啊～，周媛媛确实走叻，又是一股排山倒海的悲凉袭来，吞没了他，使他艰与呼吸、不能视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