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头,许慧姝说:“我听说今年端午跟往年不一样,各府会在岸边搭凉棚喝彩呢。”
“你听谁说的?”
许慧姝隐隐得意:“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说的。”
“真羡慕你,”姜钰说:“我都还没见过贵妃娘娘的面呢。”
许慧姝心里更是满意了些,说道:“这有什么,届时节贵妃娘娘也要出宫看龙舟赛,我表哥是贵妃娘娘的侄子,说不定到时候你跟着我也能见着。”
姜钰含笑点头。
过了会儿,婢女在外头低声禀报:“小姐,奴婢看见段世子了。”
“在哪?”许慧姝瞧出去。
“进戏楼了,许是去听戏的。”
“哦,”没瞧见段潇暮的身影,许慧姝有些失望,淡淡地收回视线。
姜钰目光微动,问道:“慧姝想去听戏吗?”
“戏有什么好听的,我都听腻了,再说了今日是出门取头面的。”
“取了头面后再去呀,段世子在戏楼听戏呢。”
“诶?”许慧姝突然高兴起来:“对啊,我也可以去听戏,兴许就能见着表哥了。”
“不过”许慧姝想到什么又为难起来:“今日出门带的银钱有限,去戏楼听戏恐怕得花不少。”
姜钰说道:“估计段世子在戏楼已经订了雅间,他是你表哥,若是你要去听戏,共用一间想来他也是准许的吧?”
“这”许慧姝迟疑。
段潇暮是她表哥没错,但不是亲的。她姨母嫁进信国公府是做继室,也就是段潇暮的继母。
这些年她在外头以段潇暮的表妹自居,可正真跟段潇暮说话的机会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若是要去跟段潇暮共用一间听戏,她都不敢开口。
可她真的想见段潇暮。
要不然就说碰巧遇见,去跟表哥打个招呼?
思忖片刻后,许慧姝点头同意。
两人先是去锦翠阁取头面,当即许慧姝便将头上的发饰换成新打的头面,还问姜钰好不好看。
姜钰含笑:“好看极了,兴许段世子见了很喜欢。”
许慧姝高兴,吩咐车夫转道去戏楼。一刻钟后,两人在戏楼门口下马车,然后进门。
打听得知,段世子果真在三楼订了雅间。许慧姝脚步兴奋且忐忑,小厮引领两人到段世子雅间门口时,她又迟疑起来。
姜钰在她身后,悄悄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和衣裙,面上的笑更温柔了些。
“表哥?”许慧姝敲门。
开门的是段世子的侍卫,段世子不在。
“我表哥去何处了?”
“段世子有事出去,等下就回。”侍卫说。
得知如此,许慧姝居然松了口气。说自己路遇表哥,过来见礼的,既然表哥未回,那她就在这里等等。
许慧姝如此开口,侍卫也不敢拦着。于是,两人就这么的在段潇暮订的雅间里坐下来。
这厢,颜婧儿跟褚琬边听戏边磕瓜子,还时不时点评戏文。不过瓜子吃多了就是不好,容易喝茶多,喝茶多就容易上恭房。
颜婧儿忍了会儿,等戏班子将最精彩的部分唱完,才赶紧道:“我先去趟恭房。”
她起身出门,身后跟着丫鬟拂夏。然而才转过回廊,就听得旁边雅间有人大喊了声“滚。”
这声“滚”气势如虹,酝酿了雷霆怒气,也带着几分嫌弃鄙夷。
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居然很熟悉。
颜婧儿转头看去,透过半开的房门,巧合对上许慧姝的眼睛。
许慧姝尴尬、羞耻、难堪,颤颤巍巍的就快掉眼泪了。尤其是见到颜婧儿在这,那股难堪达到了顶点。
忍不住,眼泪就这么流下来。
她旁边站着姜钰,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里头段潇暮也看见了颜婧儿,只不过他今日心情极差,没什么功夫搭理这些人。挥手让侍卫将人都撵出去,然后,房门砰一声关上。
颜婧儿适才接触到段潇暮暴怒的目光,她吓得赶紧低头,也不敢去看他们那边了,带着婢女拂夏蹬蹬蹬下楼。
今日朝会,事情有点多,因此下朝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顾景尘从太和殿出来,身边跟着几个大臣。几人针对适才朝堂上的事探讨了会儿,然后才各自告辞离去。
中书省左丞是最后一个跟顾景尘告辞的,走之前还顺便拉了下家常。
“下官得赶紧回府去,”他语气隐隐自得:“今日是犬子生辰,我答应送他一把劲炫。”
就跟所有家长喜欢炫耀孩子成绩般,中书省左丞也不能免俗。
他抚了把胡须笑得乐呵呵:“犬子此前作了篇文章,颇得夫子美赞,劲炫便算是给他的奖励。啊,他是今年年初上的国子监,在正义堂读书。”
在京城的金贵公子哥很多,但能上国子监的可不多。不是有钱有权就能上,还得有才学。因此,但凡家中有子弟去国子监读书,就颇是件令人长脸的事。
顾景尘淡淡地听着,似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奖励?”
“正是。”中书省左丞说:“孩子做得好,就得奖励一番。大人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顾景尘随口道:“我家中也有小孩在国子监读书,上月考了甲等。”
“”
也不知怎么的,中书省左丞居然从顾景尘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愣是看出了那么点显摆来。
而且顿时觉得自家儿子作的那点儿文章不香了,毕竟上月他儿子只考了乙等。
“大人慢走,”他顿住脚步:“下官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