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汉朝大将田豫于肤施击败轲比能,杀伤数万,如今恢复并州全境,已奔袭幽州?”
袁熙大惊,从席上直起身子,道:“此事当真?发生于何时?此乃军机大事,蔡君怎会知晓?”
蔡晔道:“某乃是商人,消息不灵通,如何经商?轲比能顿兵奢延水一年,早已师老兵疲,汉兵以偏师袭其后路,两相夹击,其不败何待?”
袁熙颓然坐下,喃喃道:“田豫有兵数万,若果真击败了轲比能,这数万汉兵就可以随意调动,若至幽州,则幽州危矣!”
蔡晔道:“魏国仅有数郡之地,届时北有田豫,南有关羽,东有吕虔,西有太行,已成笼中困兽。
而大汉后方,雍凉、汉中、荆州等地皆已臣服,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攻魏。
某言魏国危在旦夕,燕王以为有错么?”
袁熙无言以答。
蔡晔察言观色,从容道:“某虽是荆州人,但久闻汉天子恢弘大度,敦厚宽仁,不记旧怨,不咎既往。
韩遂,擅立伪帝,罪可谓大矣,现掌兵部,位高权重。
魏国若有弃暗投明者,必有柳暗花明之得,比之玉石俱焚,岂不更佳?”
袁熙瞪视蔡晔,道:“原来汝是汉主之奸细!我乃大魏亲王,岂能投敌?汝再有巧言,也不过白费口舌罢了。”
蔡晔呵呵一笑:“殿下即不投敌,满城亦皆敌矣。
殿下以为张合为何迁延上党,不来勤王?
淳于琼为何一触即溃,丢城弃地?
田丰为何放任吕虔任意来去?
汉天子为何拔擢颍川辛家、郭家和荀家子弟?
某与甄君,相交默契,闻殿下与其有姻亲,方来与殿下剖肝沥胆,赤诚相告。
若坐以待毙,就算汉天子宽宏,殿下也将沦为庶民。
若能率兵献城,此奇功也,成为新朝显贵也不在话下。
言尽于此,望殿下三思!”
袁熙默然良久,不发一言。
次日,袁绍召袁尚入宫。
袁尚听了袁绍之言,吃惊不小,道:“陛下,必须如此么?儿臣恐此举会引起城中动荡。”
袁绍剧烈咳嗽几声,脸色变得潮红,声音有些沙哑,直直瞪着袁尚:“动荡自然会动荡,但此时汉军尚未攻破邺都防线,还有时间整顿城防。若等到汉军到达邯郸城下,再行清理,才是真正迟了。”
袁尚一咬牙,道:“儿臣谨遵诏令!”
袁绍命人急召袁叙、袁熙。
袁叙乃后汉司空袁逢之子,袁绍堂弟,曾任济阴太守。
兖州之战,关羽破定陶,擒曹休、袁叙。
刘备当时不想跟袁绍正面冲突,便将袁叙放了。
袁叙北归袁绍,现任中护军,掌部分禁军。
要说都是大家族,袁氏子弟的能力和才干比曹氏子弟差了不少。
曹氏旁系子弟有曹仁、曹洪、曹休、曹纯,个个是将才。
而袁氏除了个“长大而能勤学”的袁遗袁伯业,就没什么将才了,原本历史上袁叙除了在袁术丧败后劝袁绍称帝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本时空袁叙混了个中护军,在魏国权势不小,比原来还更得意一些。
袁叙听到袁绍命令,有些犹豫,道:“陛下,此事是否从长计议?都是自家骨肉,如此岂不是自断臂膀?”
袁绍怒道:“自家骨肉又如何?若成谋逆,不异于身上疮痈,不断然割去,还要任其长大危害性命不成?汝休多言,速与显雍去将袁谭、荀谌、辛评等人擒下。”
袁熙问到:“若齐王反抗,该当如何?”
袁绍眼睛通红,喝道:“若敢反抗,格杀勿论!”用力一拍床榻,吼道:“速去!”
袁叙、袁熙只得快步离去。
袁尚想要跟去,被袁绍留在身边,嘱咐道:“汝不可须臾离开宫中,省得有奸贼矫诏。”
不多时,城中杀声大作,扰乱不休。
袁绍眼巴巴等着袁叙、袁熙回来报告,一直等到中午,还无讯息。
身体支撑不住,再次昏昏睡去。
等到再次醒来,天色昏暗,不知是什么时辰。
袁绍哑着嗓子叫人,半晌不见人过来。
袁绍勉力挣扎,披上锦袍,从床上下来,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门口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
太监,宫女,妃嫔,全都不见。
暮色苍茫。
寒风呼啸,吹动枯叶,升起一股荒凉破败之感。
袁绍汗毛倒竖。
一步一挪地往大门走去。
鞋子拖着地,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
觉得脑后仿佛有一阵风吹过,急忙回头,空无一物。
继续前行,似乎耳后有嘻嘻的笑声。
袁绍毛骨悚然。
他提足力气,快步奔到大门。
大门紧闭。
外面上了锁。
袁绍用力拍门,叫道:“来人!来人!”
无人应答。
良久。
天色渐黑。
袁绍气喘吁吁地再次回到室内,摸索着点上油灯。
灯光昏黄,微微摇晃,将袁绍的影子映射在墙上,仿佛在张牙舞爪,有种诡异恐怖的感觉。
袁绍叹息道:“天欲亡朕乎?”
抓起案上架着的宝剑,呛啷出鞘。
袁绍持剑向前一劈,朝着黑暗中的莫名存在嘶哑着声音吼叫道:
“不!
谶纬有云,代汉者当涂高也。
当涂高,即魏也。
朕兴于魏郡,建立大魏,上应天命。
汝等魑魅,能奈朕何?
朕将重整河山,擒斩刘备,再与孟德把酒言欢,纵论英雄。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