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之后,李晚并没有急着回宿舍休息,而是跟阎明道了别,自己一个人到操场,打算跑几圈,时间还不算太晚。阎明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晚现在需要一个人待着,这学校到处都是他的气息,那些灵魂是不会主动凑到跟前的。
虽然学校有教师宿舍,不过大多数老师都不愿意住在学校,宁愿每天开车或者坐车回自己的家,除了几个跟李晚差不多年龄的同龄人,觉得每天来回麻烦,也图个清净,不过偶尔才会见到,他们要么下了班就闭门不出,要么就到了凌晨才会回来。李晚也懒得去跟别人打交道,这样的生活刚好是最令她喜欢的。趁着夜晚稍微有些清冽的风,李晚在夜色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地放松了下来,她沿着跑道跑了五圈,就觉得有些累了,便直接躺在了草坪上,看着天空中稀稀落落的星星。
突然一阵风吹过,李晚便瞥到自己旁边不远处的跑道上多了个人,她蹭地从地上坐起来,操场黑漆漆的,她看不清来人是男是女,正犹豫着要不要撒腿就跑,便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并不陌生。
“姐姐,是我……”原来是连阙来找她,他慢慢地走了过来,等到靠近了,李晚才看清他的模样,看起来他又瘦了一些,虽然脸上仍挤着笑容,不过李晚觉察到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连阙,你怎么来找我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看着好像不太开心。”她从地上起来,关切地问他,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她对连阙并不像是第二次才相见的人。
连阙微微低下头来,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上次在岛上你一个人离开,后来等我反应过来去找你,你已经不见了,我猜应该是阎明那个家伙把你带走了,我去找他们,他们也不告诉我你去了哪儿,所以我只好挨个去问剩下的几个殿主,这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上次我讲的故事,你后来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说,你不是她……”
李晚张嘴想要肯定他的说法,但看到他充满了期望的目光,却又不忍心拒绝他。“连阙,我知道你的姐姐很好,我也相信你说的故事都是真的,只是……我真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姐姐,虽然我偶尔会在梦里梦见你说的那些场景,可是这代表不了什么。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很普通的人类,并不是你那个很厉害的姐姐,我连保护自己都已经很勉强了。而且,即便我是你姐姐的所谓的转世,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我有我这辈子的家人和朋友,那些事情,对我无非就是个故事而已。你……你能明白吗?”
连阙眨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她,半晌都没说出个字来,嘴角耷拉地厉害。“可你跟她长得一模一样,让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她呢,明明你能跟阿梧他们当朋友,为什么不愿意认我这个弟弟呢,明明我才是那个最在意你的人,姐姐!”
连阙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李晚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左右正为难间,便听到了阎明的声音。“她不是你的姐姐,至少,现在还不是……”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操场,又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不过他的出现的确是让连阙收起了委屈的情绪,很快地又换回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哼,是不是关你什么事,你找了姐姐千余年,还不是没有任何结果。当初若不是你,她根本就不会死,要不是你刚愎自用,姐姐又纵着你,你以为就凭你是她徒弟的身份,就能稳坐往生殿那把椅子吗!要我说,姐姐一直不愿意醒过来,就是因为她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纠葛,你那些心思,姐姐早就知道,她从来都只当你是她的徒弟,你哪有天下苍生重要!”
“天下苍生……呵……”阎明等他发泄完,才又不屑地重复了这四个字,他抬眼看着连阙,眼里满是嘲讽,“真是荒唐,张口闭口的天下苍生,你可问过苍生是否愿意?你只知道她在意所有的人族,不愿为了几族之间的纷争生出祸乱,连累无辜的人族,但你又何尝知道,她难道不愿意看到人族再无纷争吗!你以为她当初一人是如何建立起往生殿的,难不成就靠嘴吗!你以为当初西王母为何偏偏挑中她当这殿主,是因为她知道,只有你姐姐可以做到,没有人能够敌得过她,这便是理由。只是她不愿,即便她知道那些生出异心的人族留不得,可她还是不忍。你知道当她一次次地亲眼看着与她共同降生共同成长的人族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是怎样的感受吗?一个两个可以,可是那么多,是,她是可以直接杀了他们,可你让她一人如何活着,整日陷在自责和愧疚中吗,她看着心硬如石,可却是最重感情之人,否则又怎会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你那个好爷爷。
所以只能我来,那些人对我毫无意义,我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哪怕我手上沾满了血腥那又如何,我只要她能自由自在地活着那便够了,恨便恨吧,至少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将所有的情绪发泄在我身上。可你呢,你口口声声说你最在意她,可你做了什么,你一直都活在她的庇佑之下,这世上之人皆可谈天下苍生,唯你,没有这个资格!”
阎明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刺在连阙的心上,疼得他有些无法呼吸,他悲怆地看着阎明,不住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你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姐姐才不会那么心慈手软,她可是往生殿的殿主,你胡说!”
李晚不知道阎明为什么突然与他争吵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阎明这么生气过,看着阎明仍面色不改地盯着几欲崩溃的连阙,不怒自威,李晚想应该也不过如此了。不过她还是不忍心看着连阙这般痛苦,其实早在听完故事的时候,李晚就已经知道他才是被保护得最好的那个人,是以到今天他依旧像个孩子般心性澄明。她叹了口气,走到连阙面前,轻轻地张开双臂环抱住他,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而连阙也并没有拒绝她,只是双手垂在身侧,慢慢地在李晚的安慰下情绪平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