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过冬。等第二天春天,它们又会从南方飞回北方。还有首词,记得其中有句叫‘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似乎说的便是大雁。”
季茶摇头笑:“你连个词都只能记一句?它前半阙极为有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大雁几乎是禽鸟里最恩爱者,倘若有一只雁若亡故,成对的那只雁也不肯独活,往往郁郁而终,更有甚者坠地自亡。其中痴情,更胜人间男女。”
洪辰忽指向崖顶:“那儿有个人!”季茶循向望去,却见陡峭山崖上果然站了一人,身子晃来晃去,随时都要掉下来,不由惊道:“坠地的雁没见着,坠地的人这倒马上要有一个。”
话音刚落,那人就从近百丈高的崖顶纵身一跃。季茶见状,身形一蹿,两脚顺势蹬在了崖壁上,疾速向上冲了几丈后,再横着一跳,身子正好飞到坠崖之人身旁,右手朝那人腰上奋力一拉,带着那人在空中接连打了四个大转,才落回地上。
洪辰走了过去,只见季茶救下来的这人是个三十出头年纪男子,方脸塌鼻,身高中等,略有些胖,一身衣衫虽沾了许多脏污却属上好绸缎,看上去不是个穷苦人,但肤色偏黑,手上还有一层茧。
季茶却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自尽也不挑个好地方好时候,偏在我刚念完《雁丘词》时在我旁边跳崖,搞得跟我鼓动你寻短见一样。”男子脸色晦暗:“大侠,你救我做什么?让我死罢。”季茶啐了口吐沫:“你奶奶的,今儿我高兴着呢,你要是在我旁边摔成一堆烂肉,我看见岂不扫兴?”
男子转身便走。季茶马上喝住:“站住!干什么去?”男子停下脚步,回过身子,黯然道:“不想脏了大侠眼睛,死远一点。”
“我说,你为什么一心求死?”季茶问,“难道是效仿鸿雁殉情?”
男子摇头说:“虽与情相关,却不是殉情。”
季茶一副了然神情:“那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老婆跟着别人跑啦,你丢了大人,才不想活啦。”
男子说:“也非如此。她还不是我老婆,却一定要把我往死路上逼,我除了一死,别无选择。”
“这倒奇了怪了,你一大老爷们,看上去也不是个穷光蛋,还能让个姑娘给逼死?”季茶好奇问道,“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仔细说来听听。”
洪辰开口道:“这是人家的隐私事,肯定不想提,你别继续问了罢。”
季茶想了想,说:“也对,算了算了,不管了。你爱咋地咋地吧。反正你去死去活与我无关。”接着对洪辰道:“走吧走吧,大好心情全没了,真他奶奶晦气。”
洪辰向着男子道:“这位大哥,虽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想,一个人若在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快乐,选择死也不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可在选择死之前,也要想一想,世上到底有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一直神色麻木的男子,听了洪辰的话,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世上怎没我留恋之物?我有双亲,有挚友,还有许多未锻造好的兵器……如果有其他选择,我哪里会来自尽。”
“什么?你还会锻造兵器?”季茶本来拽着洪辰都要走了,听到这又停下来,狐疑地打量着男子,“你是个铁匠?”
“铁匠?算是吧。”男子自嘲一笑,“在天京,我这样的人叫铸兵师。我近些年也稍微有了一点名气,许多武官都会找我锻造武器。或许你们听过我的名字——苏良景。”
“没听过。”季茶很干脆地说,“不过,既然你是个铸兵师,为了报答我刚刚救了你命的恩情,帮我打造一件武器如何?”
洪辰心想:你挟恩图报也不挑时候不挑人?这人都寻死觅活的了,有心情给你打造武器么?
苏良景在原地愣了好几息,才点点头,说:“反正我人之将死,临死前能再锻造一次,也算满足了。但这深山老林中,并无工具材料……”
季茶打断道:“工具去外面随便找个铁匠铺也就有了。材料我身上带着。但在那之前,我还得去取一样东西,那东西就在回雁山白马庙,你既然是天京人,肯定比我们更熟悉这一带地形,先帮忙带个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