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跟沈非大吵大闹,过后她都会自行调整,服软赔不是。目标就是一个,维系婚姻。她早就做好了沈非在外搞女人,养小蜜的准备,哪怕在外生个一男半女带回来,她都能接纳,只要不离婚。何况沈非不是这样的人。活到四十好几,沈非也就吕乔这一个情人,还是在她之前的女朋友。
此时的苏素丽非但没有醋意,反而还十分同情吕乔。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维护吕乔的权益,才能最终得到孩子。得到孩子,她在沈家的地位就坚如磐石。
苏素丽低头望着地板,强压住火说:“伊这件事体,都是侬公司做的。缺德!”
“怎么怪公司呢?”沈非微闭上眼睛,依然懒懒地问道。
“侬勿要装的像。不就是几十万块钱嘛,你自己想办法垫上,不就啥事体都没有啦?”
苏素丽盯了沈非一眼:“又不是没有钱。侬年薪八十万啊!”苏素丽停顿了一下:“侬将伊弄成这个样子,今后咋办?哼,想用伊,就千好万好,不用伊,也不至于置伊死地!”
“问题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其实沈非心里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责任在哪里,只好搪塞苏素丽。
“侬要搞清楚一个大前提:人家吕乔不是找上门非要做你们的事体,是侬公司想尽办法挖伊过来的。”苏素丽不愧是一个做街道工作的高手,句句说到沈非的痛点上。
“现在好了,公务员的身份勿得啦,还要开除党籍是不啦?”见沈非把头蒙在被子里,就又说:“阿拉是伊,也不会把小囡交给侬。侬就是过河拆桥嘛!”苏素丽越说声音越大。
“勿要再讲啦,闭嘴!”沈非烦透了,吼了一声。
“哼,闭嘴!阿拉看侬怎样收拾这个烂摊子!尽做些拆烂污的事体。会有影响面的,不信,你试试!”苏素丽还在唧唧咕咕没完没了:
“人家蛮好一个儿子,硬是要让人家到上海来抢救,抢又不抢,救又不救,活生生地截掉了一条腿,阿拉是伊,阿拉都会跟侬拼命的!当初,侬晓得这样子不妥当,干脆不要把人家儿子弄到上海来,来了又不负责任,不扣侬公司的钱才怪呢!”苏素丽真是一张婆婆嘴;“现在想要小囡了?好事就是你的,坐牢就是人家的,天理不公啊!电闪雷劈啊!”苏素丽越来越激动,什么地方是沈非的伤疤,她就对着那伤疤去戳。
“你再讲,再讲我就走!”沈非皱着眉,瞪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总算打断了苏素丽的唠叨。
“喂,我是沈非。”
是黄副总经理打来的电话。
“涨了多少?仓库应该还有存货嘛。”沈非边听电话,边从床上起来:“这样,你召集一下,请生产副总、总经济师、总工程师,还有生产计划部、财务部、销售部负责人,包括三个生产基地的厂长,下午四点到公司开会,研究一下,拿出一个对策。”
沈非放下电话,接着又拿起电话给办公室主任拨过去:“下午3点来车子接我到公司。”可能是对方问是否到机场去接,沈非说:“我家里”,挂断,又看看手机上标出的时间,就从苏素丽身旁擦身而过,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苏素丽存在似地,转身就进了卫生间,拧开了热水龙头……
苏素丽望着沈非那疲沓的模样,心又软了下来。在橱柜里给沈非准备外出的衣服。
哗哗的热水冲洗着沈非几天来奔波的污浊,也冲洗着他眼里不停流淌的泪水。他在想吕乔,也在想着苏素丽说的那番刺耳的话。不管苏素丽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机,但是她的话没有说错啊,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热气蒸腾中,沈非眼前仿佛出现了吕乔年轻时的容貌,妩媚,多情,尤其是那回眸一笑。与吕乔共渡大学生涯的那些片段回忆,那些花前月下的偶偶私语,那些无尽缠绵的情愫,丝丝紧叩他的心田,难以忘怀。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沈非养成一个毛病,只要与苏素丽在床上发生那肌肤之亲,他的眼前就出现吕乔,权把苏素丽就当做吕乔,才能完美地做完自己要做的一切。
所以,一个严重的问题也跟随着而来,误将沈非的床上情爱当做是对自己柔情万种的苏素丽,非常看重这份前世修来的缘分,不是说“三百年才修来同船渡”嘛,这“共枕眠”肯定不止五百年,起码要修炼一千年呢!所以苏素丽下了决心,哪怕忍辱负重,也绝不甘心被沈非抛弃,因为她离不开沈非制造的精神享受。
沈非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会发出一声哀叹。一个堂堂男子汉,几十年的婚姻只能用这种幻觉似地梦魇抒发自己的情感,自己所爱的人得不到,却让这个苏素丽接受了个盆满钵满。
热水刺激着沈非的感官,泪水催化着心底的那份珍藏。吕乔的那双眼睛就在面前晃动,他有些情不自禁,他很想现在就和他的吕乔继续魂灵相交。他似乎能够感觉吕乔就在身边,这里多好啊,这里没有苏素丽,只有我的最爱,最爱……
那一年,这套房子刚刚装修好,他和苏素丽还没有搬进来住,吕乔是第一个和他共同走进这套住房的人。是的,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卫生间里,就在这个热水龙头下,沈非又看见了比年轻时更成熟、更性感、更迷人的吕乔。沈非把他的爱拥进怀抱,恨不得就这样融化,恨不得永远不再分离。
那一次的魂灵相交,让沈非掉进了幸福的漩涡。既说服了吕乔服务于自己的公司,又得到了长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儿。
而现在,吕乔关进了大牢,女儿又不知就里,他的心又一下子揪紧了。泪水充盈着,汩汩地顺着热水流淌,那份欲动的魂灵相交陡然间随一股寒颤——热水中的寒颤飘逝。他在心里惊呼:乔乔!我的乔乔——
他使劲将满脸的水甩掉,包括泪水。他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告诫自己不能再想吕乔。
工厂生产面对又一次原材料涨价冲击,让沈非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压力。原材料涨价,意味着公司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利润,这个衡量企业成败的名词,是沈非绝对不可以漠视的关键,因为这是他和他的企业面临的生存危机。
压倒一切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