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大长公主的公主府,在宫城东北角的朝阳门内,是宁国公主出嫁时太祖所赐。占地虽然不大,可是倚山傍水,风景优美。府邸正中有个小小的湖泊,梅殷因其形取名为“月牙湖”,亭台楼阁倒影其中,极为诗情画意。
初秋的清晨,空气清新凉风阵阵,梅殷负手在湖边踱步。眺望前方,紫金山上云雾缭绕,漫山的郁郁葱葱时时被白云覆盖,或隐或现。
梅殷不由得吟诵道“踞盘千古肇豪英,王气葱葱五色精。岩虎镇山风偃草,潭龙嘘气水明星。天开万载兴王处,地辟千秋永朕京。咸以六朝亨替阅,前祯祯后后嘉祯” 。是太祖的一首旧诗。
朱元璋出身贫寒,本没什么文学功底,自学成才,爱写诗词文章,对仗音韵用词造句都极一般。然而气势磅礴意境高远,在梅驸马看来远胜文人的忸怩造作。梅殷吟诵着,豪情满腔。男儿丈夫,岂非就应学太祖的这一份胸怀?
穿过一丛含苞的金菊,梅殷远远看见朱如画的身影在前面湖边,心中一喜,便欲过去招呼。耳边传来几个侍女聊天的声音。
“燕王那个宝物说是闪闪发光呐!” 梅殷一怔,停住了脚步。
“燕王举着宝物,喊一声‘奉天靖难’,就狂风大作!”另一个侍女绘声绘色。
“我还听说,天上有龙呢!”
“我也听说了,说是金龙!”
“燕王的队伍还唱歌谣,叫什么‘天道不可违,佛陀佑燕兴’。你们说,是菩萨在保佑燕王吗?”
几个侍女七嘴八舌说得热闹, 梅殷听得面色铁青,嚯地分开花丛,喝道:“你们胡言乱语什么!”
花丛后是公主的四个贴身侍女,见驸马突然出现,怒气冲冲,急忙跪下,叫道:“驸马恕罪!”
梅殷怒道:“大胆!你们哪里听来的这些妖言?”
几个侍女从未见驸马如此暴怒,吓得发抖。一个侍女战战噤噤地答道:“是宫里,宫里都这么说。”
梅殷怒不可遏:“哪个宫里?谁这么说?”
这时宁国大长公主听到丈夫的说话声,已走了过来,见梅殷如此大怒有些不以为然,问道:“小竹,怎么回事?”
小竹颤声道:“公主恕罪!婢子们在宫里听到大家都在说燕王的宝贝,闪闪发光,狂风大作啊,还有金龙什么的。”
旁边的小菊意图辩解:“公主!真的是宫里都这么说!”
朱如画不由得也变了脸色,望向丈夫。
梅殷面色凝重,道:“如画,我们赶紧进宫禀明圣上和太后。”又扬声道:“来人!把这四个押起来!”
夫妇二人换了朝服,奔皇宫而来。这个时间皇帝正在早朝,两人便直接去了坤宁宫。太后有些诧异这么早,而且驸马是难得来的,听了葛仁通报便让请。见二人神色紧张,急忙询问何事。梅殷便把早上听到的话一一仔细禀报。
太后和皇后听了,面面相觑,这可是不得了的事!谁这么大胆,在宫中讹言惑众?
太后叫过葛仁,皇后叫过侍琴,仔细询问之下,坤宁宫和交泰宫竟也有一样的流言。问是从哪儿听来的,二人犹犹豫豫,都只知道大家都这么听说,好像是乾清宫或省躬殿传来的。
太后勃然大怒:“不知道,不知道!你们死人呐?如此胆大包天的妖言,为何不报哀家?”
葛仁伏在地上浑身颤抖:“臣不敢,臣在省躬殿听一群小太监这么说,臣呵斥他们,可太监小子们说是加急战报上的原话,并非谣言。”
梅殷眉头紧锁:“说是战报上的话?”
葛仁连连点头:“是,是战报上。”
梅殷望了望太后,太后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让皇帝下了朝就过来。”葛仁和侍琴退下,浑身还在颤抖。
宁国大长公主忍不住第一个大声说道:“定是王直!战报除了皇帝只有秉笔太监看得到,肯定是他到处乱说!”
太后皱着眉头:“说是这么说,但王直那是个老臣,几十年都没出过事……” 马淑仪照例不说话,只看着太后。
宁国大长公主撇了撇嘴:“老是老,不出事可不见得。”还是记得以前与王直的旧仇。
正说着,朱允炆进来了。路上见太后叫得急,已经问了葛仁缘由,此时也是蹙着眉头,面色不虞。
太后冲马淑仪使个眼色,马淑仪对宁国大长公主笑道:“皇姑,我昨儿新绣了个花样,有点儿拿不准,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说着拉起朱如画的手就往外走。宁国大长公主看看梅殷也遥遥示意,便跟着出去了。
太后叹口气:“如画虽然口直,这个事可没说错。这话如果是战报上的,可不只有秉笔太监知道?”
朱允炆不吭声。当时看到这封盛庸的战报只觉得荒唐,什么狂风,什么金龙,不过是打败的借口,或者战得疲累时的幻觉罢了。自己也怕这话扰乱人心,连黄子澄都没给看,就压在省躬殿案几抽屉里。知道的人确实只有王直……
梅殷轻声道:“陛下!这事轻了说是讹言惑众,重了是飞谋荐谤。这个流言如果传出去,军心定然涣散啊!”
太后恨恨地道:“如今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都知道了,可如何处?”
梅殷道:“陛下!太后!宫里这么多人,法不责众,而且罚得多反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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