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故意让明阳发现,让他拿走,去还给阿年。我这么做是为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阿年是个成年人,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肯去买个女人回来,总好过他一辈子打光棍。”薄老爷子语气沉重道。
“爸!”薄夫人震惊地看着他,她万万没想到,那份文件已经从薄老爷子面前走了一遭了,甚至他知道有那份文件的存在,还故意装不知道,这要怎样的智慧才能做到?
薄老爷子继续道:“我们带兵打仗,凭的是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下属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己的血脉亲人?明阳当初选择你,我们信任他接纳你,如今阿年选择韩美昕,我也信任他接纳韩美昕。为什么这个道理,在你这里,你就想不通了?”
薄夫人被公公说得万分羞愧,可是她心里仍旧替儿子感到不值,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要韩美昕?如今她甚至觉得林子姗都比韩美昕要好上千万倍。
薄老爷子看她冥顽不灵的模样,沉沉的叹了一声,“你好好想想,我希望我和阿媛,都没有看错人。”薄老爷子说完,他起身拄着拐杖回房去了。
他的话余音绕梁,在薄夫人心里一阵阵激荡,公公为了让她接受韩美昕,连死去的薄老夫人都搬出来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固执,真的做对了吗?
……
薄慕景冲出大院,一路哭着往前跑,她替嫂子感到委屈,为什么家里每个人都不喜欢她,她明明那么好,有个性还温柔,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
她埋头往前冲,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奔驰从院子里驶出来,直到尖锐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她被撞得跌倒在地,她才停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车里下来。
她仰头望着他,他好高好高,她脖子都仰酸了。
郭玉站在她面前,俯身将她扶起来,温文尔雅道:“慕景,有没有伤到哪里?”
薄慕景回过神来,才发现站在面前的男人是郭玉哥哥,见他望着自己,她的心顿时小鹿乱撞了,她垂下头,耳根子都红透了,“郭玉哥哥,我脚好像扭了,有点疼。”
郭玉在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握住她提起的脚,用力扭了几下,薄慕景感到一股刺疼,然后听到郭玉说:“你试着走一下,看还痛不痛?”
薄慕景试着走了几步,脚不痛了,她惊奇地望着郭玉,“郭玉哥哥,你好厉害,你那么弄了几下,我脚就不痛了。”
“你是脱臼了,接回去就好了。”郭玉站起来,宠溺地望着她,他算是看着薄慕景长大的,几年没见,当初追着他们身后哭鼻子的小丫头,如今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过依然还是个哭鼻子的小丫头。
“怎么哭了,谁欺负咱们的小公主了?”
薄慕景羞赧的抹了抹眼泪,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和谁说,看到郭玉,她眼前一亮,道:“郭玉哥哥,你可不可以请我喝酒?”
郭玉还像她儿时一样,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不可以喝酒,不过可以请你吃肯德基。”
薄慕景撇了撇嘴,不满道:“我已经是大姑娘了,才不喜欢吃肯德基,你请我喝酒好不好?我今天很难过,想喝酒。”
郭玉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拉开副驾驶座车门,让她上车。薄慕景坐上去,车里充斥着男人身上清爽的气息,她打量着车厢,车里没有任何装饰,干净得就像刚从车行提回来的。
郭玉关上门,他转身上车,将车驶出去。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间清吧外面,这是桐城最有名的清吧,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劲爆到让人脸红的辣舞,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龙蛇混杂,装修得有几分小资情调,一进去,上空盘旋着轻音乐,让人感到放松。
三三两两的朋友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不会吵到别人。
薄慕景跟着郭玉来到窗边的位置,郭玉给她点了一杯果酒,说是酒,其实就是饮料,酒精浓度不高,酸酸甜甜的,薄慕景尝了一口,眉眼弯弯,含笑道:“郭玉哥哥,你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地方,这酒真好喝。”
郭玉背靠着椅子,整个人都呈放松状态,他宠溺道:“好喝也别多喝,这酒的后劲强。”
薄慕景眼睛亮晶晶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她收回目光,捧着酒杯,俏脸垮了下来。郭玉瞧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道:“慕景,你刚才为什么哭?”
薄慕景眼神黯淡,她转着酒杯,想到嫂子身上的伤,以及家人对她的态度,她就义愤填膺,“都是我哥的错,他欺负我嫂子。”
郭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问道:“你哥怎么欺负你嫂子了?”
薄慕景抬头望着郭玉,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急得直掉眼泪,“都是我妈的错,她不喜欢我嫂子。”薄慕景再信任郭玉,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所以没有说薄夫人打了韩美昕的事。
郭玉听得糊里糊涂,“慕景,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妈说,我嫂子和我哥签了什么协议,她大发雷霆,还骂我嫂子不要脸,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回来安慰嫂子,结果他回来就欺负嫂子,弄得我嫂子满身伤,我嫂子委屈,又找不到人哭诉,我替她出头,可就连我爷爷都护着我大哥,说我大哥是疼她,不是欺负她。我都看见了,郭玉哥哥,你说我嫂子怎么这么惨,她怎么就嫁进我们家了,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对她。”薄慕景到底是孩子心性,一开始还不愿意说,到后面刹都刹不住,一古脑儿的把什么话都和郭玉说了。
郭玉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幸福,可是薄慕景这话是什么意思,美昕和老大签了协议,“慕景,你哥和你嫂子签了什么协议?”
薄慕景看着他阴雨密布的神情,她吓得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那份文件上写着什么契约婚姻条款。”
郭玉腾一下站起来,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突然想起薄慕景还在这里,他不能就这么将她扔下,他又折回来,抓住她的胳膊大步往外走。
薄慕景吓得不轻,郭玉哥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吓人了?她被迫跟着他走,“郭玉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郭玉一边拽着她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他们在门口等了快十分钟,一辆军车停在路边,一个勤务兵从车里下来,郭玉直接将薄慕景推给来人,吩咐道:“送薄小姐回大院去。”
说完,他掉头就走。薄慕景看着他的背影,不甘的喊道:“喂,郭玉哥哥,你去哪里?你别把我扔下啊。”
郭玉已经坐进车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这个点,路上的车流量不比下班高峰期,郭玉脸色阴沉的坐在驾驶室里,他一手紧握着方向盘,心口钝痛起来。
契约婚姻?
该死的!美昕和老大是契约婚姻,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他还傻傻的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他竟相信了她的谎言,以为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韩美昕,你骗了我!
他心里有多痛,就有多懊悔,他应该早点知道的,韩美昕,你这个骗子,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假装你很幸福?
车子驶出城,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身几乎要飞起来,仪表盘上的指针打了个半圆,他也顾不得,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她面前,将她摇醒。
车子驶进清水湾别墅,刘妈来应的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她惊诧道:“郭先生,您怎么来了?”
郭玉侧身进门,刘妈瞧他径直往楼上走去,她连忙跟上去,边走边道:“郭先生,先生现在不在家,你来找什么?哎,那是先生和太太的卧室,你不能进……”
刘妈话还没说完,就见郭玉推开门闯了进去,她吓得睡意全无。今天家里出了太多事,夫人气匆匆的过来,勒令她回房,她不该待在这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夫人突然走了,然后先生回来了,没过多久,先生也走了,就连慕景小姐也跟着走了,只有太太一个人在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下楼来。
她心里忐忑,生怕出什么事,又不敢上楼来。
这会儿看到郭玉闯进主卧室,她真是吓得不轻,“郭先生,使不得,这要让先生知道了,太太又要遭罪了。”
郭玉瞪着拦在身前的刘妈,他冷着脸道:“刘妈,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你让开!”
刘妈不肯让,她道:“郭先生,太太正在睡觉,你不能进去。”
郭玉耐心耗尽,他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抬手将她一掀,长腿迈进了里面的卧房。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床前,床上的女人睡得很不安稳,她额头上布满冷汗,声声喊着:“不要……走开……好疼……走开……”
郭玉看见她这副模样,一颗心生生被煎熬着,她说她很幸福,她的幸福就是连睡着了都在做噩梦叫着不要么?
韩美昕,你这个骗子!
他几步掠至床前,眸色惊痛的凝视着她,她脸色苍白,满脸都是冷汗,她不停摇头,唇瓣微肿,泛着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他伸出手,轻颤着去抚摸她的脸,碰到她的脸,她脸上的温度烫得他立即缩回了手,“她发烧了,灯在哪里,把灯打开。”
刘妈还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听到郭玉的低喝声,她连忙去找灯掣,卧室里灯光顿时明亮起来,更是照得床上的女人脸上血色尽失。
郭玉伸手欲掀被子,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他顿时猜到几分,他强忍心痛道:“刘妈,去找衣服给她穿上,我送她去医院。”
刘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也顾不上提醒他男女有别了,她走进衣帽间,找了一套衣服出来,她跪坐在床上,见郭玉出去外面等,她才掀开被子。当她看到韩美昕身上那些青紫交加的伤痕,心里满是震惊,先生怎么下这样的狠手?
这简直太过分了!
刘妈一边气愤难平,一边给韩美昕穿衣服,听她低喊着疼,她老泪纵横。到底有多狠的心,才能弄得她遍体鳞伤?她侍候薄慕年多年,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刘妈很快给她穿好衣服,她叫郭玉进来,郭玉打横抱起韩美昕,大步走出主卧室。怀里的人儿轻得仿佛没有重量,郭玉的心一阵阵抽痛,韩美昕,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么?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他抱着韩美昕径直出了别墅,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给她系上安全带,他迅速上车。刘妈从别墅里追出来时,只看到黑色奔驰的两个尾灯在街头一晃,然后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郭玉送韩美昕去医院,她高烧到39度,已经烧糊涂了,医生给她检查完,给她开了液体输上,并且吩咐郭玉要时刻注意她的体温,温度再飙升的话,极有可能烧成肺炎。
送走医生,郭玉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韩美昕,她脸色苍白,几乎能看到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他伸出手,握住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正好是左手,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戒,那枚素戒的花纹,与薄慕年手上的那枚男戒一模一样。
他心中一阵刺疼,“美昕,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韩美昕已经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安静得像个睡美人,连紧攥的眉头,都微微松开,也不再喊着疼了。仿佛有他在身边,她终于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
……
此时的薄慕年,正与沈存希在觐海台私人会所的包间里醉生梦死。他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他都没有接听,此刻的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与挫败。
他想要在一个女人心上印上属于他的痕迹,到最后他才发现,他除了在她身上一逞兽欲以外,他竟什么也做不了。
韩美昕,韩美昕,她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他以为经历了一次感情的失败,他不会再对任何女人产生感情。当初看上韩美昕,本就是觊觎她的美色,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做。爱做。爱,做着做着就真的会产生爱?
沈存希不知何时已经离去,整个包厢里只有他,手机铃声空荡荡地响着,始终无人接听,到最后,对方似乎放弃了,终是没有再打过来。
薄慕年拿起XO精致的酒瓶,对着嘴往下灌酒,曾经他耻笑沈存希,被宋依诺折磨得生不如死,可如今,他又好得了多少?
下午,他在她身上纵横驰骋,却没有得到一丝满足,没有感情的做。爱,无疑于一场肉搏,到最后,他们谁也没有感到快乐。
可是此刻,在他喝得醉醺醺之时,他却在想她,想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想她现在是不是躲在被子里哭,想她有没有想他?
他将酒瓶扔出去,质量极好的酒瓶掉落在地上,居然没有摔碎,在地上滚了几圈,靠在沙发上不动了,就像是在嘲笑他,你想把我摔碎,我偏不碎,偏要和你作对!
他瞪着酒瓶,就像瞪着那张令他恨得牙痒痒的俏脸,他咬牙切齿的问道:“韩美昕,你对我有没有那么一点动心,嗯?有没有?”
他醉得不轻,不一会儿,就靠在沙发里睡着了。窗外,夜色低迷,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响起一声似梦呓的轻问,“韩美昕,爱我好不好?不用太多,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韩美昕迷迷糊糊的醒来,她浑身都疼,像是被大卡车碾压而过,然后被重组了一样,身体疼得不像是她自己的。她睁了睁眼睛,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刚睁开又连忙闭上,轻轻眨动了一会儿,直到适应了光线,她才重新睁开。
她盯着天花板,鼻端飘散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这味道于她一点也不陌生,她最近经常在薄慕年身上闻到。想到薄慕年,她就想起昨天傍晚在卧室里的情形,她的心泛起绵延不绝的痛楚。她以为,她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原来,也还能感觉到痛。
她眼眶酸涩,有什么东西急剧涌上来,她连忙眨了眨眼睛,眨去眼底的湿润。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医院里。
她转动着眼珠,感觉自己的手沉沉的,好像是被什么人紧攥在手里,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掌心很厚实很温暖。她微微抬起头,寻着手臂望去,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颗黑黑的脑袋,他趴在床边,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以为那是薄慕年。
她张了张嘴,喉咙疼得厉害,她没有发出声音,睡着的男人好像察觉到她醒来,他动了动,然后抬起头来,有些睡眼惺松,看见她睁开眼睛,他眼里立即划过一抹惊喜,“美昕,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吓坏我了,你知不知道?”
韩美昕怔怔地望着他,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微微的失落,不是他啊?也对,怎么会是他,他现在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林子姗,怎么会来守着她,她也太高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