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云飘来,将阳光悄悄遮掩,从极高的天空洒落一片阴影,堪堪罩住西岭剑宗的几座山头。
柴玉璞似乎觉得话说得还有些不够彻底,轻飘飘地又甩出一句,“柴某很愿意见到二位天才倾力一战,还望陈宗主成全,若得允许,此剑当即奉还。”
阴影中,几道身影不顾风度地来到了陈清风周围,拥着陈清风走进身后的一块屏风。
李稚川眼皮低垂,不动声色,无视李子在台下上蹿下跳地示意;
周墨隔着面具静静地看着云落,看着他站在如此盛大的场合中,背影竟是如此的,孤独。
良久的沉默,场下的剑宗弟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知道那时圣的想法就是要在这块擂台之上光明正大地杀死云落,可是为什么啊?
少年热血,剑修骄傲,都令那些不明就里的弟子们煎熬地等待着,等待他们宗主长老义正辞严地拒绝。
刘浮丘喃喃道:“连长天剑都拿出来作为交换,至于么?”
俞横和董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深处看到一丝隐藏的惊喜,心里不约而同地希望他们答应下来,以绝后患。
戴龙涛饶有兴趣地看着裴镇等人的束手无策的窘状,一阵快意涌上心头,忍不住刺激道:“你不是说他能赢吗,就让他答应啊,答应了我们又拿回了剑,又赢了比赛,一举两得啊。”
裴镇转身就要冲向戴龙涛,被崔雉等人死死拉住,裴镇恨恨地道:“等此间事了,我一定想办法好好修理修理这个瓜皮。”
符天启低着头,小声道:“等此间事了,云大哥可能已经死了。”
裴镇陡然愣住,眼泪扑簌簌地就开始往下掉。
陆琦和崔雉互相点点头,从弟子中跑了出去,跑向自家长老的位置。
陆琦朝陆家长老行礼,那位长老连忙起身还礼,自从这位长老来到剑宗,此刻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陆琦开门见山道:“二长老可有法子救救云落?”
陆家二长老不动声色,悄悄以心声对陆琦说道:“此事乃是剑宗与朝廷的恩怨,陆家不便插手。”
陆琦面露疑惑,陆家二长老便又解释道:“柴玉璞一向是朝廷的忠犬,此等事项,若无朝廷授意,他是万万不会如此做派的。而且,据我们所知,这把长天剑乃是他前些日子亲去天京城取回的。”
陆琦喃喃道:“真的没办法么?”
陆家二长老叹息道:“大小姐,剑宗与朝廷之间的恩怨几乎可以说是不死不休,老祖宗虽然同意你来剑宗,但也不愿意你卷入这些事情之中,甚至于......殃及陆家。”
他尽量调整着措辞,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隐忧。
当崔雉走到崔家所在,崔鸿就笑道:“哟,这不是大小姐嘛?得空上老头子这儿来瞅一眼了。”
崔雉心中恼怒之极,一瞬间就有了转头回去的冲动,被她强行压下,朝着崔鸿道:“三长老,可有办法救救云落。”
崔鸿环顾左右,故作震惊,“大小姐这莫非是在求我?”
崔雉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终究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崔鸿哈哈大笑,然后看着眼露期盼的崔雉,冷冷道:“不可能。”
崔雉拧身疾走,她怕多呆一瞬,就要忍不住出手。
陆琦失魂落魄地告辞,回到观众区,裴镇抬头望着陆琦和崔雉的面容,心中更是绝望。
天地俱静,不闻人声。
就连风和阳光都有些不忍,找到群山,招来乌云,遮住自己悲悯的目光。
陆琦一遍遍地扫视着这场中的众人,沉默、嘲讽、冷眼、同情,她想要记住这一张张的面孔,和这些面孔下,真实的人心。
想到这里,她落下了泪来。
云落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脸上竟出现了微微的笑意。
他平静道:“好,生死一战。”
有人跌坐在地,有人长长叹息,有人喜上眉梢,有人笑意冰冷。
几条人影从屏风后飞奔出来,从小敏锐而聪慧的云落自然可以看出,大部分的长老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看见这些尽量躲避着自己目光的人,云落似乎更加开心了。
陈清风良久的沉默,眼神之中充满了愧疚,云落看向他,四目相接,云落轻轻摇头,目光中有温暖的安慰,不怪你。
没有你的坚持,就不会有这一炷香的等待。
就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云落看见了裴镇的失魂落魄;
看见了陆琦的有心无力;
看见了崔雉的忍辱负重;
看见了符天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难过;
甚至看见白宋的愤怒,李子的惆怅,和小和尚的眼泪。
而当他发现等待的时间如此之长时,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他。
因为擂台隔绝了心声,姜老头又没有现身,他不知道老头是什么样的态度。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如果能有机会
,他还是想要亲口对姜老头说一声,“谢谢你,老头。”
他环顾四周,一张张各色的面容,各色的人心。
就如同裴镇告诉他,这个世间最坚固的关系是利益,但裴镇却愿意为了他舍弃利益。
陈清风、崔雉、陆琦,他们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想着,便如他们一般,认清了这个世间的真相,却依然初心不改,或许这才是最疯狂的冒险,最伟大的英雄。
一切色彩斑斓的渲染都随着时圣的一声冷笑被冲洗回单调残酷的现实。
“算是有种。那就来吧!”
章清规看向柴玉璞,“柴掌门,别忘了你的承诺。”
柴玉璞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将长天剑重新取出,命一名弟子持剑送过去。
章清规当先站住,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兴奋地朝其余几位长老点了点头,“是长天剑没错。”
一脸激动地递给陈清风,陈清风却不咸不淡地道:“先放着吧。”
章清规和另外几位长老互看了一眼,心中暗叹一声,那孩子纵然有些天分,但如何能有宗门根基重要?
有了长天剑,宗门大阵就可以补全,届时根基稳固,再徐图发展,无论如何也比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稳当吧。
真不知宗主和白副宗主怎么想的。
周墨心道,柴玉璞这招诛心之计,切得极准,毒辣异常,想来便是那位大端国师的手笔了。
只是这一计的主次在哪儿,真的就是这个少年吗?
周墨脑中苦苦思索。
时圣看着云落,“天都黑了。”
云落点点头,长呼一口气,“那就来吧。”
红衣和白衣相对而立。
一时间,场中所有人呼吸停顿。
手中的长剑微微颤鸣,云落想起姜老头跟他讲的策略,身形骤然一动,出现在时圣身边。
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起手,而后高高跃起,真气暴走全身,长剑之尖骤然绽放出一团无比璀璨的光芒,朝着时圣猛地劈下。
正是西岭剑宗创派祖师景玉衡所授十六剑式的第一式,大日凌空!
李稚川一直古井不波的神情终于大变,一脸惊愕地看着擂台上升起的那一轮小小的太阳。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他曾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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