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顿住脚,缓缓转过身,脸上表露微微诧异。
她一定是在诧异他为何突然叫她的中文名,他想。
他没有说话,定定凝视着她,心中充斥着万般不舍和悲戚。女人也泪眼朦胧的望着他。
在暗暗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他喉结深涩一滚,咽下堵在喉咙里的酸楚味道,再次开口,低哑着声嗓嘱咐女人好好照顾女儿。
原本他想说我们的女儿,可突然想到女人一向不喜欢他这么说,于是马上改口,只说是我的女儿,说出这句话,他再也忍不住,哭了。
不知为何,成串成串的眼泪也源源不断的从女人眼眶里滚落出来,而后,女人便哽咽着向他承诺,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女儿,让她快乐成长,将她培养成才。
他又笑了,坚信女人一定会说到做到,他也感激她当年没有狠心打掉女儿,让他在这个世界上还留有生命的延续。
他嗯了一声,随即看向女儿,温柔的笑容转为慈爱疼宠,又嘱咐她以后要乖顺听话,做一个好孩子。
他的话似乎让女儿听出了离别之意,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挣扎着要从女人身上下来,但被女人紧紧抱住。他的心也碎了,强忍哭意,将视线转向男人,脸上的笑容通通收起,变得严肃而郑重的,“楼少棠,她们就拜托你了。”
是的,以后女人和女儿就要拜托这个男人了。这个曾经是他最好的哥们儿,后来又成了最大的仇人,如今,他似乎已不再恨,不再仇视了的男人。
男人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的,这点他深信不疑,但他还是在听见男人起誓般的保证后,阴恻恻的警告男人,若亏待她们母女,让她们受一星半点的委屈,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男人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该诀别了,他冷绷的薄唇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决绝的说:“走!”
男人一分不耽搁,立即转身,拉开仓库沉重的铁门,女人脚步不动,站在原地又看了他片刻,他女儿依然不停在喊他,喉咙都叫哑了。
他望着她们,心底盛满悲痛,唇角却拉开一抹满足而幸福的笑。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表情,他想让她们牢牢的记住。
女人又哭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要死了,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要死了,触动到了善良的她。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不管为什么哭,他只希望以后她不要再哭,每天都开心快乐,他想给到她的幸福,他终是没有福气给到她,就由她爱的男人给吧,他不再妒忌,不再忿恨,衷心祝福他们幸福一生。
男人与女人十指紧扣,带着他的女儿快步奔出仓库。直到判定他们已到安全地界,他才去扔炸弹。
在扔炸弹前,他下意识的朝四周快速环视了圈,当看见不远处的一扇小窗,他眼睛忽的一亮,由于先前忙于与他表兄交战,他没有仔细观察这里。一瞬间,心底簇燃起希望的火苗。
他低头看眼手中的炸弹,虽然时间所剩不多,但凭他的身手,或许可以搏一把。这样想,他立刻沉了沉气,随后抬手将炸弹向窗的反方向用力一抛,便飞快的朝小窗奔去,就在他刚跳上窗台,炸弹爆炸了,他被巨大的爆破力震飞了出去。
摔到地面的那一刻,他还是有意识的,只是他被炸伤,到底有多严重他不知道,只觉得身体没有一处不痛,头也发晕,眼前不远处正熊熊燃烧的仓库的影像越来越模糊。片刻,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隐约听见女人的声音,声音离他有段距离,像是隔了道门传过来的,他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好像是在对她的佣人在说话。
他心微微一动,睁开眼睛。在看见眼前白色的天花板,他思绪刹时陷入混沌,搞不清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一声诧异的惊呼从他左侧床边传来,“啊!”
他惊得转过头,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床边,手搭在他盖着的被子上,像是要帮他盖好。
他一下戒备,条件反射的坐起身,感觉到手扯到一样东西,手背有些疼,随之就听见一声破碎的响声。
“啊呀~”
女人惊叫一声,忙绕到床的另一边,他朝地上看去,一只吊瓶被摔碎到地上。他微微一怔,旋即看向自己手背。手背上被扎了输液的针。
他微蹙了下眉,大脑一时有些混沌。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他阴下脸,戾声问视线正从地上那瓶被摔碎的吊瓶转向他的女人。
女人被他阴骇的态度怵到,脸色倏的一白,张了张嘴,磕巴的道:“我,我叫王燕,是,是照顾你的护工。这里是,是医院。”
“医院?”他拧眉,狐疑地朝四周快速扫了圈,发现这里好像是病房。
记忆突然如无数碎片纷纷飞向到他脑海里,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他记起来了,他和男人与女人去仓库救他女儿,随后他又被炸弹震飞的事。
这么说,他没有死,他被人救了。
是谁救的?
他刚要再问护工,护工就已按下他床头的呼叫铃,并颤巍巍的对他说,“你,你先别动,我现在叫,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
从刚才醒来的时候,他就头昏昏胀胀的,有些发晕,全身也感到没什么力气,于是没有拒绝。
听见护工说他醒了,对讲机内传来惊讶的一呼,“你说什么?病人醒了?”护士似是难以置信的,旋即说了声“知道了”就关闭了对讲。
他蹙眉,不解护士为何这样惊讶,一下又想刚才见他醒时,护工也是一副意外的样子,于是就问护工他昏迷了多久。
听对方说3个月,他微微的抽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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