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要死了,怎么能放任桑墨活着呢?
溅落在地上的紫色微光变成了极尖利的光刺,伴着微予梦手中不歇的琴音,绵绵不绝地往桑墨身上扎过去。
桑墨脸上挂着冷笑,离开了幻梦之境的微予梦不过是个区区元婴中境的元神,论被削弱的程度也不比他少,如何能与他相抗?
“弱,终究是弱,巫微还想让你杀掉上善,就以你的本事,配么?”
一手挡下如雨般的光刺,他扭头看了一眼黄泉上漂着的“尸体”,手中一转,掌心便有无数魔气喷发而出。
宋归雪不在,玉归舟没来,碍事的阎罗也走了,宋丸子这九元道体刚刚好让他拿去做一副“身体”。
小小黄泉的天上黑云密布,痴魂怨鬼惶惶不安,与十六年前何其相似,不过当日是天劫,此时,当被称一声“魔劫”。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无声无息地从桑墨身后出现,带着雪一般的锋芒。
困住了微予梦的大网也被巨大的钩镰给勾了起来。
白衣的宋归雪站在桑墨身后,长木仓刺入了他的背心,头上顶着粉色绒球的阎罗站在微予梦身前。
等了十六年,桑墨自以为是趁虚而入,却还是落进了别人的圈套里。
……
天上流云瞬息万变,地上的树叶刹那间绿了又黄,漂浮于天地间的女子睁开眼睛,一切又都慢了下来。
翻滚的灵气自天地而生,进了她的体内,又奔涌出来,散到了生死簿内世界的各处。
仿佛此世界中心的女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手掌抬起来,已经拿住了一碗热烫的饺子。
“沾了魔气的雕棠草一看就适合包饺子,也就在你这能痛快吃一顿。”说话的声音里,伴着连汤带水吃饺子的呼噜声,刚刚如梦亦如幻情境,被这人用一碗饺子给消了个一干二净。
浮空之中除了这女子,只有一个黑白相间的包子,圆滚滚胖乎乎,飘在女子的面前,只比她嘴里的饺子大上两圈。
“你每次从生死道出来都忙着吃吃喝喝,可逆天之意从未消减。”苍老的声音从“包子”里传了出来。
女子把半个饺子咽下去,笑着说:“吃饭不能耽误正经事,正经事也不能耽误吃饭,这话我都说了九遍了,你怎么还没听烦呢?”
嘻嘻哈哈没个正经,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耽于红尘享乐的俗人,可这“包子”却只想叹息一声。
所谓生死路,便是一条一往无前的心路,路上之人将从以六道众生的身份经历世间另一番爱恨苦悲,一路上,他会遇到九个问题,每个问题的答案都决定了他的生死,心中但凡有一丝恶念,生死路上便没了生路。
这等问心之法一念断人死生,比六欲天更可怕百倍,无论修为如何高深的元婴大能都躲不过夺命之危,也正是因此,数万年来不是没有人看过生死簿中的古往今来,却都在看完之后难逃一死。
如此可怕的生死之路,宋丸子被生死簿困在这里,足足走了九遍。
第一遍,宋丸子成了个神,举手间毁天灭地,生死九问,她用外面五年的时间才走完。
第二遍,宋丸子成了个天生残疾的凡人……
第三遍,她成了一只饿虎……
……
最后一遍,她成了魔界中的一只蜉蝣,最后恰死在了一棵沾了魔气的雕棠草根上。
想来做虫的短短一生中她就盯着雕棠草有毒又有魔气的叶子,才会一出来就忙着吃这素饺子。
“九为极数,我吃了九碗饺子,不是,我走完了九遍生死路,你该放我出去了吧?”
被宋丸子幻化成了一个包子的生死簿之灵沉默了片刻。
十六年了,它终究没有磨掉宋丸子心中的那一口锅,那一口锅是能把天煮了的。
如此可怕的意志,别说他们身处的小小黄泉,就算是无争界甚至玄泱界,又承得下么?
天地间的云雾散去,广袤的大地也消失不见,宋丸子手上的饺子碗消失了,她又变出了一碗甜奶糊吃了起来。
在她的脚下,山川河流隐去,露出了水声滔滔的黄泉和不远处的冥城,还有战成了一团的几个人(魂)。
“哟?这是桑墨终于要对大道主动手了,还是大道主要把桑墨解决了?”
见宋归雪一枪差点把桑墨挑进冥河里,宋丸子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
飘在她的脑袋后面,“包子”说:“你要是再不出去,桑墨有九成九要用你的身体还魂了。你要想出去,得应我一件事。”
宋丸子勾唇一笑,头也不回,向身后伸出手臂把那“包子”抓在了自己手里:
“不能用生死路困我了,你又要拿别的来跟我换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黑白皮的包子一时间不想说话。
……
杀机重重,桑墨险之又险的避过宋归雪的攻势,眸光再次扫过黄泉上的那具尸体,黄泉中没有灵气,微予梦攻势难继,宋归雪是魂修自然不怕,阎罗虽然弱,却有地利之便,他要是想脱身,还是得靠那具九元道体。
黑雾突起,冲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桑墨趁机掠过黄泉,直取那具飘着的尸体。
十六年黄泉水浸透,定然好用到了极致。
就在他的一只手将要抓到“宋丸子”头顶,宋归雪怒斥一声,“雪中枭”脱手而出,扎向他。
“当啷!”黄泉边的大黑锅无人敲却响了一声,十分寂寞。
漂了太久的尸身突然从桑墨的身边消失,被生死簿突然发出的光所笼罩。
在令人错愕的金光里,一只脚迈了出来。
重回人世第一步,她是凡人。
第二步,她已经成了元婴。
黄泉上空起了一丝风,想来是天劫将至,可当宋丸子穿着一身黑衣含笑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那劫云又尴尬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