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替她推开面前那扇门,谢根娣站在门口愣了愣。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
谢根娣往里探了探,干净的房间,雪白的墙壁,床上微隆着,证明上面躺着人。
“那我进去了。”她又自个儿重复了一遍,慢慢挪步进去,沈瓷站在门外,很快听到里面传来谢根娣的哭声,先是很细微的一点,但很快哭声就开始大了起来,悲恸响亮,几乎贯彻整个走廊。
沈瓷靠在墙上闷头喘了一口气,过去把门带上,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烟便从旁边楼梯走了下去。
已经快要四月份了,楼下池塘旁边的柳树开始抽丝,小道两旁的香樟也变得更加葱郁,午后阳光温暖而又慵懒,这应该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沈瓷找了张长椅坐下,点了烟,眼前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又是一年春,日子恍然一晃,转眼又过了这么久。
她伸手张开五指在眼前晃了晃,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在哪里?
沈瓷觉得这两年的时间过得特别慢,春去秋来,日落日升,有时候甚至觉得日子只是简单的重复,可是想想自己还年轻,26岁,青春尚在,还有大半人生没开始,可怎么感觉浑身已经充满暮气?
沈瓷抽了一口烟,苦涩笑,大概是因为看不到尽头,又寻不到希望!
她坐在池塘旁边坐了一会儿,抽完两根烟,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打算上楼叫谢根娣回去,可刚起身口袋里的手机“嘀”了一下,打开,并不是信息,只是新闻软件的推送,最上面一则头条——“恒信金服开放平台今日正式上线,下午恒信金服创始人江临岸与鼎音创投签署战略合作协议,首轮成功融资25亿美元,此举意味着联盛科技将正式涉足互联网金融行业……而恒信金服与鼎音创投的庆功宴今晚将在素有天堂美誉的苏州举行……”
下面配图是江临岸面对媒体采访的照片,一袭铁灰色西装,藏青色衬衣,笑容满面,意气风发的样子。
彼时池塘边的风轻轻刮过,沈瓷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想想其实也只不过才几天时间而已,可感觉像是过了很久,或者是一场梦,梦里短暂纠葛,醒来之后他还是留在他的世界,站高位,谋大事,朝着他宏伟的事业版图奋进,而她留在属于她的世界里,联盛基层小小的一名组长,做新闻,过平淡日子。
如此看来才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差得有多远。
“这不是之前去凤屏找你的江先生吗?”身后突然响起谢根娣的声音,沈瓷思绪被打断,回过头去见谢根娣正冒着脑袋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
沈瓷将手机装进口袋,掐了烟,面无表情地问:“看完了?”
谢根娣抹了把眼睛,眼圈红红的。
“这就回去啊?”
“不然呢?”
“要不…要不让我在这陪小卫住一晚吧?”
“……”
沈瓷倒是顿了顿,不是她不同意,只是自从六年前她把沈卫从凤屏带出来后谢根娣就一直没再多问过他。以前还是很宝贝她这个儿子的,山里重男轻女的思想重,沈卫又聪明懂事,所以谢根娣偏心偏得很厉害。后来沈卫出事成了植物人,谢根娣也不是没伤心过,可伤心了一阵子之后就有些扛不住了。
住院费,医药费,就算是把沈卫安顿在镇上那种条件很简陋的小医院,这一年年的费用对于谢根娣而言也是很吃劲的,更何况伤心之后剩下的就是冷静,以前活泼可爱的儿子成了植物人,意味着他再也不会醒过来,必须无休止地躺在那,她还必须无休止地花钱下去,渐渐沈卫就成了她的负担,她的累赘,所以当沈瓷回凤屏提出要把沈卫带走的时候谢根娣是一百个同意的。
此后六年来,沈卫住在苏州这边的疗养院,沈瓷与凤屏几乎断了联系,谢根娣甚至也没打个电话来问问沈卫的情况,所以沈瓷想她这会算账的毛病大概也是遗传自谢根娣,自私,冷静,笔笔都算得清清楚楚。
知道这个儿子已经是废人一个了,所以连挂念惦记都免了,累赘包袱都抛给沈瓷,生死不再关心。
可是怎么又突然提出来要陪沈卫住一晚?
“这里条件一般,病房里也没有多余的床!”
“我知道,我刚见到了,那个桂姨不有张折叠床么?”
沈瓷嗤了一声:“那你意思是今晚你留下来照顾?”
“啊哟一个植物人有什么要照顾,我就陪他一晚,好歹也来了,等过几天回了凤屏,再见他一面都难。”谢根娣说着又要开始掉眼泪。
沈瓷抬头看了眼对岸,柳枝抽芯,一片嫩绿。
“行吧,我让桂姨先回去。”
沈瓷回病房,谢根娣跟在后面,抽抽涕涕又是一路,进了楼里遇到相熟的医生。
“小沈,又来看你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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