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孟嬴倒是有些难以自持,步履很慢很慢。雀娘反而不一样,她自小生活艰苦,时常跟随父亲上山采药,再崎岖艰难的路都走过,何况这小小的冰天雪地乎?
孟嬴走得极其不稳,到了最后竟然是由着雀娘前来搀扶住她,这才好了许多。
雀娘侧首深深的看了孟嬴,有句话吞忍在心里许久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开口,“公主,是不是我成为了大王的人之后,就能报仇了?”
孟嬴摇着头,“路还很远,成为了大王的人之后,我们需要有权力在手,需要扳倒费氏,你这才算是真正的报仇了,现在……还很远呢!”
雀娘听着,神情凝重僵硬了起来,“我不怕路远,只要能报仇就行。”她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再度问:“公主,什么时候送我到大王身边去。”
孟嬴停了下来,在这林子的最中央处,这里有着一棵最大的树,从这躯干可以看得出来,林子茂密的时候该当是层层叠叠,尤为壮观才是。
“想要去到大王身边,只要稍作手段,随时都能去,只是雀娘,你可真想好了?”她郑重的问了她,“大王不是个好与的人,你得处处小心,还得防范宫里的其他美人,更甚者,大王十分宠爱费无极,你与费忤之间的事情,倘若有心人胆敢掀起风波来的话,大王也未必会留你,你可曾想好?”
雀娘沉默了下去,她知道孟嬴说的这些话都是给自己提前预知好会发生的一切可能,在这风雪之中沉默着,冰冷侵蚀着她,笼罩在这周身处,却怎么都不及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冰寒。
这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雀娘才复又开口,“可是,我的父亲……死不瞑目。”她说着的时候,眼泪已然簌簌的落了下去,“我就是做梦的时候都还能看见当时的场景,费忤拉着我在马车上,我就只能远远的看着大火将所有人烧成灰烬,我听着他们死前那哭喊的声音,我也只能跟着哭喊,喊着喊着……我就梦醒了!”
她说得在那里哭,孟嬴也听得一并伤感了起来。
两人也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孟嬴才又再度开口,说:“如此,你就随时准备侍寝吧!”顿了一顿,她又道:“所有将会发生的事情我都跟你说了,你能否留住大王的心就看你的了。”
雀娘抬眸起来,眼中有着惊喜,也有着一丝无奈的悲哀,喊着泪浅浅笑道:“雀娘一切都听从公主的吩咐。”
看着她笑,不知道为什么孟嬴却开心不起来,只能依旧站在那里,就连什么时候又再度下起了雪她都没有察觉。
雪花落下,将这周围粉饰得犹如是在画里的一般,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扑腾着飞来的身影,没有越冬的倦鸟已然归巢。
那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下,显得格外的清晰,就是这单调的曲调,此刻听来竟也犹如天籁。
孟嬴没有注意到雀娘在听到这叽叽喳喳的叫声的时候,眼中的阴霾一扫而光,一看这周围仿佛她也似这倦鸟一般,身临其境,融入其中。
那叽叽喳喳的雀跃声音,在这个时候更加的欢腾了起来,却又不知道从什么是开始,竟然在这林子里剩下那些没有越冬的鸟儿也被叫唤了出来,就在这林子之中不停的盘旋飞舞着。
“你看,这些鸟儿都是怎么了?”孟嬴不明所以的问,回首看向了雀娘的时候,忽然怔住了。
只见雀娘也跟随着这些鸟儿张口叫唤着,这灵韵浅动在这林子之中不断的回旋,群鸟飞舞,竟是是由雀娘在策动着。
“你会驱鸟?”孟嬴惊讶的问。
向来都听说人间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有会驱动鸟雀为奴的人,孟嬴从来都只是半信半疑,如今真正看到雀娘这般的时候,才是深信不疑。
雀娘停了下来,将手伸了出来,便有一只小鸟儿停在了她的指尖上,她抿唇说道:“我自幼跟随父亲在山间行走,又经常在寺庙中往来,庙中有师傅会驱白鸟朝凤,师傅见我与鸟儿有缘,便教了我些。”
孟嬴听后,眼中惊喜连连,忽然展颜一笑,“天也助我。”她喃喃的说道,正要学着雀娘将手给伸出去的时候,却惊动了她指尖处的小鸟,扑腾的一下飞走了。
雀娘不明白孟嬴此话的含义,只是睁大了双眼看着孟嬴。
孟嬴低头浅笑,竟有掩饰不住的开怀,“雀娘,你一切听从我的,我相信再过不久,你的仇能报,我的仇也能报。”
雀娘摇着头,表示不懂孟嬴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飞鸟有灵犀,云中传信来。”孟嬴望着这满天飞舞的鸟儿,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在这样的深冬之中,就是平时想要见到一两只鸟雀都是难事,更别说现在漫天飞舞的景象,倒是让孟嬴前所未有的开怀了一回。
两人在林中呆了许久,孟嬴亲自教会着雀娘接下来应当如何应对,不知不觉白雪盖满了头,青丝犹如顷刻之间成了白发般。
两人这才相视一笑,这才携手走出了这片林子。
不远处的回廊上,二人避开了风雪,抄着小路想要回栖凤台,却是在前方转角的地方,远远的就与有个熟悉的身影面对面想见。
正是那一病不起,直到现在都不曾露过脸的绛美人。
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