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做噩梦~”罗安深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我怎么睡着了?”甘延卿问。
“你讲着讲着突然没了声音,我见你睡着了就想让你好好休息的,谁知道你睡得不安稳,不一会儿,浑身滚烫,很痛苦难过的样子,还出了很多汗,我以为你是发烧影响到伤口,这才把你叫醒的。”罗安深解释道。
甘延卿问:“我讲到哪儿了?”
“嗯?”他还要接着讲?
甘延卿刚刚大概是因为发烧的缘故,他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还没讲完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留她一个人,听故事听到一半清醒得很,原本想着他这个故事是听不完了,谁知道他又醒了。
“讲到哪里?”甘延卿又问一遍。
“讲到你在医院里醒过来。”罗安深说。
甘延卿:“我在医院醒过来才知道自己被那群人打断了九条肋骨,那一棍子打中了我的头,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昏迷了半个多月。醒过来的那天,只有爷爷来看我,我还记得当时问爷爷的第一句话是,是不是我妈妥协才来救的我?爷爷告诉我,甘家没有妥协,但的确是我妈的坚持救了我。爷爷说不止是妈妈,甘家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救我。我当时只觉得自己于甘家而言,什么都不是。”
罗安深听得心疼,手默默地扶上了他的胳膊,轻轻地安抚着。
甘延卿继续讲,“爷爷试图安慰我,但是我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道坎,在我爸决不妥协,放弃救我的时候就有了。我甚至不知道那帮人究竟想让甘家妥协什么,究竟什么样的坚持可以让他们至我于危险而不顾?我问爷爷为什么,爷爷却跟我说,至少我还活着,那群绑架我的人也受到了惩罚,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准再提。”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罗安深轻声询问。
“这件事已经成为了甘家的禁忌,没有人再敢提起,我甚至到现在都没见过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绑架我的人长成什么样子!”甘延卿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恨意。
“为什么!你是受害者!作为亲人,他们或许有重要的理由不得不坚持拒不妥协,但是没有任何理由给你,搁谁心里不会难过?更何况你当时才十四岁,正是需要被关心照顾的年纪!”罗安深有些恼。
“为什么?大概因为我从受害者变成了罪人。”甘延卿冷笑,“在甘家,从来没有需要被关心照顾的年纪,如果有,那也是我十四岁以前被我妈照顾的时候。”
“罪人?”
“我妈因为我的事情流产,孩子没保住。所以,我住院昏迷的时候,我妈也在住院,直到我出院,我都没见到我妈。当然,甘庆苏也没来看过我,大概是恨我连累了他没出生的儿子。”
甘延卿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十分冷漠,但是罗安深听得出来,他是伤心的,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自责。
罗安深轻声安慰,“不,你不是罪人,亲人之间更不存在连累与不连累,他们当时没去看你也许是因为刚刚承受了失去的伤痛,而你又在这件事中差点没了性命,他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而已。”
“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所以他们就直接把我一个人送去了英国!把我丢给了一个帮会的老大!让我跟着体会在枪林弹雨中怎样生存!那个时候,只要每天一睁开眼,想的都是,怎样在更快的时间里把手枪组装起来,装上子弹,上膛!怎样在近身搏斗里不吃亏不受伤!怎样躲过那些刺向我的匕首!怎样在蒙眼听力训练中击中敌人要害!怎样把子弹射到自己想射的地方!没有人在乎我不过十几岁,他们只告诉我,想从那里出去,想回家就要拼命让自己变强。”甘延卿冷笑一声,“可是,后来我从那儿出来了,我却没有回家,我选择留在了英国,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待就是十几年,中途我妈和爷爷来见过我几次,后来是爷爷身体不太好,我才回了香港。”
罗安深听完只觉得心中闷的慌,像是被什么压着,喘不上气,眼泪也不争气地流出眼角。从前看剧的时候只觉得那些豪门少爷有个悲惨的童年才算是遵守了自然中的能量守恒定律,可是现在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了,却只觉得去他的能量守恒!
“我的秘密讲完了,怎么样?还算公平吗?”甘延卿勉强笑道。
“甘延卿。”罗安深转过身子,侧躺对着他。
甘延卿扭头看着罗安深,“你哭了?”
两人四目相望,眼睛如银河里两双最明亮的星星。
“因为我在心疼你。”罗安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