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喜出望外。
冯润闷闷不乐。倒不是非要抚养拓跋恪不可,而是想着太皇太后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到汀兰宫,冯润还在生闷气。她站在院子里,冷不防看到墙角里,有一只拇指那样大的蜘蛛,忙碌个不停,嘴里不停吐着银丝,身子灵活转动,没一会儿,就编织出来一张大网。
冯润忽然想起了那蜘蛛迷语:南阳诸葛亮,坐在将军帐,排成八卦阵,要捉飞来将。
此时的蜘蛛,还真成了蜘蛛界的诸葛亮模样,天罗地网布置好后,就守在网的一角,来个守株待兔,等待猎物上网。那神情,压根儿就是胜筹在握,踌躇满志。
冯润瞪着它。
忽然,发起狠来。脱了脚底下的绣花鞋,赤着一只脚冲了过去,用鞋底狠狠的朝蜘蛛拍下去,——她把蜘蛛,当了李夫人,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拍,拍了一下,又一下。
一边咬牙切齿骂:“我让你坐亨其成!我让你不劳而获!”不敢骂太皇太后,骂李夫人总可以吧。
被她当成李夫人的蜘蛛,很快被拍得五马分尸,掉到地上。冯润意犹未尽,穿上鞋子,又再狠狠的踩上去。
蜘蛛成了肉桨,迸出了绿色的浆汁。
双蒙站在一旁,直看得目瞪口呆:“主子——”他小心翼翼问:“主子到底是为何事不开心?”
冯润不答,而是问:“这蜘蛛是不是很丑恶?是不是像李夫人那副嘴脸?”
双蒙眨眨眼睛,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冯润不再理他,回房里睡觉去。——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遇到烦恼事,无法解决,便去睡一觉,仿佛一觉醒来,什么问题都能够解决似的。
冯润居然睡得着。
还作了一个梦。
是恶梦。梦中,看到自己独自一个人,走在一条长长而黑暗的过道里。周围阴森森,空气里飘着令人恐怖的血腥污秽腐烂气味。
过道的上方有一盏暗黄的路灯。
冯润单薄纤瘦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影影绰绰,支离破碎。莫明地一阵阴风拂面而过,她的发髻忽然被吹散,头发张牙舞爪地飞扬起来,地面上的影子更是鬼影魅魅。
梦中的冯润,眼中全是惊恐。
她只是急步走。
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她急促而慌乱的脚步一声又一声回荡着。好不容易走到过道尽头,那儿有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
里面坐着太皇太后,一旁站着拓跋宏的几位嫔妃,冯姗,林贵人,李夫人,高嫔,罗嫔,袁嫔。
冯润惊恐的发现,她们清一色穿的是白色孝服。
梦中的冯润,四处张望找拓跋宏,可怎么找也找不着。慌慌张张地问:“主上呢?他去了哪儿?”
冯姗抹着眼泪哭着道:“主上他……他……他驾崩了。”
冯润如遭晴天霹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太皇太后冷冷的看着她,冷冷的道:“大冯贵人,主上已驾崩,你无儿无女,得为主上陪葬。”
冯润身子不停地哆嗦。
却大声反驳:“宫中没能为主上生下一子半女的嫔妃又不单单是妾,为什么非要妾陪葬?”
太皇太后道:“因为主上在世的时候就独宠你一人!”她的声音阴森得可怕,仿佛来自地狱般:“大冯贵人,这是你咎由自处!假如当初你愿意为主上生下一子半女,哀家看在你为皇家传宗接代的份上,也能够宽恕你!你又怎么会落到陪葬这地步?”
冯润吓了魂飞魄散。
哭喊着道:“不要!不要!”
太皇太后冷笑:“早知当日,又何必当初?”一挥手,大声道:“把大冯贵人拉出去,给主上陪葬。”
几位穷凶极恶的侍卫冲了进来,把冯润拉了出去。
众侍卫把冯润拉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那儿有拓跋宏生前所有用过的衣服器物。按北魏帝国的风俗,国丧三天之后,要把死者生前所有用过的衣服器物烧毁,文武大臣和所有的嫔妃都要以嚎啕大哭来表示哀掉。
在一片哭声中,一位内监举着火把,将堆积如山的衣物点燃。
瞬那间火势漫延开来。
火焰腾空而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
太皇太后又再出现了。冷若冰霜:“把大冯贵人抛到烈火中,随着主上的衣服器物一起烧毁。”
冯润大哭:“不要!不要!”
侍卫不管她的挣扎,冲上前捉住她,把她高高抬起来,往熊熊大火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