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松阳披着一件羽织坐在火边,笑眯眯地着看着末春被银古追得到处跑。
“就是因为贪玩,才要尽快让他认清有害的虫。我不是能一直留在这里教他的。”
银古追得气喘吁吁的,叉着腰靠在门边休息。
“银古先生说得对,不能惯着这孩子。”
铃恰好抱着一盆野菜走过,抬手就拍了末春脑袋一下,把末春拍得眼泪都飞了出来。
“末春,好好跟银古先生学啊!我一会再来考你。”
大概因为只有松阳会帮他说好话,末春总是往松阳身边跑,小小的一只挨在他旁边坐着。偶尔在姐姐那里学着捏个饭团,也捧过来给松阳看。
“给你吃。”
小小的孩童捧着饭团的样子,一瞬间似乎跟回忆里的某个情景完全重合。
遥远到像是百年以前的时光。
直到对方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谢谢末春。”他柔软地弯了眉眼,摸上对方细软的发顶,“学东西很辛苦,是不是?但是这个家里,只有末春能看见虫呀。如果连你都没法辨认虫的话,还有谁能保护姐姐呢?”
小孩子鼓着脸想了想,最后闷闷道:“我好好学就是了。饭团给你吃。”
“末春吃吧。吃掉以后,要快快地长大。”
温柔地贴了贴对方的额头,轻声说出来的语句,却像是在对另外的什么人诉说似的。
目送小孩子噔噔噔地跑开,松阳坐在火边,轻轻翻动着未燃尽的木炭。在他身后的门边,白发的虫师立在原地,犹豫了半天,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松阳看不见虫,所以会在银古教末春的时候,帮着铃做一些家务。一个年轻女孩支撑起一个家,毕竟太辛苦了,像修葺屋顶这样的活,还是男人做起来会快些。
雪停了的时候,松阳在屋顶上补被积雪压坏的地方,铃在屋前晾晒衣服,把银古的大衣挂起来的时候,她明显迟疑了一下,回头叫了一声松阳的名字。
“你们真的开春后就离开吗?”铃轻轻地绞着手指,“为什么不能留久一点呢?”
松阳温和地答道:“银古先生有招虫的体质,在一个地方停留久了,会带来麻烦。”
“那样的话,他是不是一直都没办法……娶妻呢?”
觉察到松阳有点惊讶的目光,女孩子更加羞怯起来,额前一缕刘海似乎怎么都不对似的,一遍遍地要去摆弄。
原来如此。
果然是冬天啊。不光是虫,连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银古的温度吸引。
这样一想,舌下压着的草药片突然变得苦涩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末春又不见了人影。
银古叹了一口气,起身要去找,铃忙站起来,给他递了大衣,又替他把围巾围围好。银古忙着跟自己嘴里点不燃的虫烟较劲,也没有拒绝,只是点头道了谢。
“我去吧。”
松阳突然开口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挑在这种时候,说出这句话。
银古看起来有点愕然:“啊?我都穿好鞋了。”
“再脱掉就好了呀。”
松阳眉眼弯弯地笑。他也不去看银古的表情,只是低头穿上厚厚的棉衣,把长发束了起来。
“要是等太久了,你们就先吃吧。我把末春带回来后,再给他热饭。”
“不用了吧?现在天色暗了,没有‘葎’的话,你可能会迷路的。而且,夜间也会有野兽活动的。”
“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啦。反正,我也是不会死的人嘛。”
银古眉间一蹙。
“什么话,别用那种不珍惜自己的语气。”
铃似乎觉察出气氛不太对,在一边弱弱地说:“那个,那个……还是我去吧……?”
“铃和银古先生呆在这里就好,”松阳微笑,“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余光瞥见虫师似乎想拉住门,松阳稍快一步,径直开门走出去,然后反身把门关上,隔绝了虫师的视线。
他轻轻往空气中呼了一口白气,搓了搓手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雪地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