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忧已经看出局面不对,簇拥过来问候的人,清一色英俊少年。
问声好,还不满足。
还要问妹妹芳龄。
有个敷衍却看不出,还要追问请教:“红花心爱吗?不要。黄花呢,紫花呢,白花?”
在他的脚下各色花妍吐秀,而他的人衣衫飘逸,不次于怒放的花。
这个人的绰号,就叫小明三。
他比明三年长,但明三爷八、九岁的那年,就妖娆多姿、神似天人。这一位飘逸与明三相似,只能称作小明三。
…。
宇文太师在不远处笑容满面,郭公公在不远处满面笑容。
周英虎踱步到凌朝身边,慢悠悠道:“太师强悍,不是你我可以相比。”
“宇文家多少年一惯如此,切去腐肉换新生,所以强悍这些年。宇文永华那些人,你和我几时看得起过?好比一块腐烂的肉,把没烂的肉也带坏了。宇文天一刀切开,一脚踢出京,太师应该是个高兴脸儿。”
凌朝说着话,和周英虎一样,对着文无忧的方向眉头锁了锁。
不约而同,诡异地一笑,周英虎喃喃:“云家好在哪里,咱们接下来可以瞧一瞧。”
“宇文天相中的女婿,总有过人之处。”
这二位都没有援手的心,都等着宇文天认定的女婿出来解开这种局面。
……
青帘小车里,云刘氏气的语无伦次:“就算是我们高攀这门亲事,也不能这般羞辱我们。就算当上尚书,也不能不要门风。就算知道老爷不在家,浩然不在家,也不能这般放纵……”
想歪的人永不需要道理,云刘氏狐疑:“莫非,知道只我留在京中,给我下马威?”
恼的浑身又发哆嗦:“打小的时候,我看她就不是安分的,生得太好,过于伶俐,可那小城里都是粗鄙女孩子,没有几个能让浩然看上眼,定亲事就定亲事吧,我想老爷是亲家顶头上司,总压得住她。却没有料到……”
严氏比酷暑喝冰水儿都畅快,屏气凝神,哪怕在气息上也不作打断的可能,尽量让云刘氏自己说下去。
自己内心出来的言语,往往一句抵得上别人说一万句。
……
这个夜晚,云刘氏注定睡不着。好在春暖,云家院子里有株老树,又栽种一些迎春。月动花影,是个想心事的好地方。
“好心的大嫂”严氏打发云祜睡下后,泡一壶好茶水,陪着坐下来。
两个人说了不般配的亲事有多不合适,仇人结亲有多不妥当,又说了云刘氏进京后,见到过的亲戚家姑娘。
那在留芳园让撵出的红娟姑娘不会在内,但也把她提了提。比如,跟她一样谈吐的姑娘也不能要,她在不要的这一类之内。
家里中举第一人,这名头儿足够严氏把云浩然吹捧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宫里的郭公公特特的来见面,二弟妹,我知道你认为公公不过是个太监,但是呢,公公出自宫里,见过许多有脸面的人,他看人不会出错,他说浩然是人材儿,浩然就是人材儿。”
这也是云刘氏准备退亲的底气之一,她虽不喜欢太监,但郭公公出自宫里。左一回来,右一回来,她真的以为自己儿子即将成龙成凤。
定亲的时候在留芳园,退亲的时候也就不用考虑双方退定礼什么的:“后面我问老爷不补个定礼吗?老爷说以后成亲多备东西就成,家业横竖是小俩口儿的。这倒又省一层麻烦。”
严氏的眼珠子闪着光,如果云刘氏不是只顾自己心事,就能看出严氏按捺不住的兴奋,快比月华还要明亮。
只可惜,云刘氏脑海里只有白天草地上人声鼎沸中的文无忧,她只有一心的火气,别的什么也想不到。
……
宇文家是开国时从龙之臣,不管中间经过多少风雨,俨然屹立不倒。门口的石狮子,也带出彪悍之色。
朱红大门下面的石阶,有新修补的地方,也有斑驳之处。诉说着名门风流,一派强横。
云刘氏跟在严氏后面下车,狠狠的震惊一把。心头闪过两个字“大家”,又闪过一句完整的话“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守门家人的随意,决计不会让人当成偷懒,而是懒洋洋中对客人们的端详打量。
这个家主人的气派由此而知。
“过去啊。”严氏催促着。
云刘氏苦着脸儿,手扶着家里往这门前一摆,就显寒酸的马车,低低的道:“我,我软了腿儿。”
严氏悄骂一声不中用,但指望这不中用办正事,亲手搀扶云刘氏,顺便在她耳边说着:“怕什么?昨儿那光景谁没有见到?丢人现眼丢死个人儿,你怕上来,难道还肯要这样的媳妇?宇文天现已家大势大,哪有寻亲家公强过几个头的。又是个独女,父母心里眼里丢不下,浩然只有受气的地步。”
云刘氏让鼓动的胆气回了来,一步一步对着宇文家大门走去。
“什么人?”守门的见到衣着不对,又不是官员,呵斥一声。
严氏眸放寒光,再次挺直从下车后就一直僵板的脊背,自以为傲气满面,其实满面的夹生相:“九房里亲家云家,我们要见太师。”
宇文靖收到通报以后,不屑一顾地有了笑容。亲家不寻亲家说话,却来寻老夫。昨儿又看了小半天,你家的马车才走,要说什么,老夫还用猜吗?
云家主动上门退亲,在太师意料之中。太师随便弄些手段,就足够云家瞧的。但是郭村也夹杂在内,倒让宇文靖诧异。
太师的政敌,太师安插的自有奸细。郭村频频示好云浩然,不费什么的就到太师耳中。云家出入的主仆里,撬开嘴并不是难事。
宇文靖不难总结出,和自己一样,郭村也在动左右孙女儿亲事的主意。那云浩然倒是个有骨气的,分明不买郭村的帐。但是呢,有骨气的人千千万,配得上孙女儿的人凤毛麟角。太师不会为云浩然一时的骨气而收手。
他吩咐老庄请九房的亲家往大客厅上坐着,安心用大客厅给云刘氏一个震撼,再给那十几年里屡屡听说怀恨难忘的云祜媳妇一个震慑。
云祜娶的这一房没事儿就有恨语出来,难免有传到太师耳中的时候,只是太师不把她放在眼里,从没有在意过。
今儿既然打算相见,当然是威仪越重越好。对于这等不自量力之人,直接碾压到以后时时刻刻不敢有想头。
老庄会意,出来不但吩咐小厮准备大客厅,还加上一句:“用那套花鸟诗句的茶具待客。”
宇文靖在房里能够听到,微微一笑,他私下里当老庄是家里人一样,实实老庄最知道他的心。
他没有着急就过去。
他需要怠慢些摆个谱儿,再让客人好好“鉴赏”番宇文家的门第,还有他得做好准备。
昨儿往无忧面前献殷勤的少年,他们的父执辈是郭村过了明路的党羽。按宇文靖对郭村的了解,他也看得出来自己不满意云家亲事。助长另一批少年接近无忧,太师也做得明晃晃。
那退亲以后,是长辈有权力定亲事,还是一个外人郭公公能公然干涉亲事?
自然是郭公公他往墙角里呆着去。
那么疑问来了,他肯吗?
那么结果也出来了,郭村只有一个法子可以干涉京中闺秀的亲事,比如一道赐婚的圣旨。
金丝书柜后的暗格打开,里面不是珠玉金珠,而是存留有岁月的旧书纸张。宇文靖亲手取出一件,打开来有了唏嘘:“缃儿虽恨我,却实实是我的孩子,走了,也给这个家留下庇护。”
……
那一年,皇帝登基,清陵赵家来贺,临走的那天在金殿上辞行,赏赐的诸多珍玩都不要,只要太师之女宇文缃。
宇文靖怎么可能答应,把就要成婚的皇后送给别家。
宇文缃机智多端,在金殿上当场发疯。人人都知道她伤弟之死得了疯病,没有人看出破绽。宇文靖看出来,他说女儿没病又没有人信。
清陵赵家一定要,太师身为生父一定不给,皇帝看着疯子骇人,心想不打发走,难道真的娶个疯子当皇后?
把宇文靖带到内殿,亲自同他商议:“朕许你一道赦免圣旨,天下之事、之言、之举动,包括朕在内,卿可驳回。”
就这样,太师收了密旨,宇文缃得已成行。
……。
手捧密旨在手中,宇文靖眉色有了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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