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财一号, 善财一号,善财二号呼叫善财一号……”
最后送出的呼唤石沉大海,再也得不到回音。
我失去他,犹如失却我姓名。
我是他的劫么?是不是没有我,他就不会死了?我这么问菩萨,却得不到答案。
我们共享着同样的名字,呼唤他便如同呼唤我,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浑然一体,早已不分彼此。可如今只剩下我了, 仿佛身体的一部分被人硬生生砍下, 血流不止,站立不稳,更可怕的是失去身体一部分的感觉, 即便是在那痛楚早已麻木之后,依旧会有抬起手腕的错觉,仿佛那一部分依稀还在,每每醒悟,心痛之至。
最开始我并不喜欢他, 我取了和他一样的名字,仿佛我是那树上的寄生斛,依附他的身体而生, 显得寄人篱下, 无足轻重, 那时我总希望他早点死了, 我好取代他,完整地取走这个名字,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可是他偏生是那么可爱,我总是嫉妒与他分享我的一切,仿佛他会将这一切夺走,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向他靠拢,我知道我正在冒着些危险失去什么,但是相依偎的甘美覆过了这种微妙的感觉,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立在这世上了,我仿佛一棵树,与他的根相交错,因我们有着同样的姓名,同生,同死,仿佛他就是我自己。
我并非生下来便是孤身一人,可我还太小的时候就对这个世界感到无力,但是每每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有一个细细的枝条将我支撑,我终于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了。
每当有人呼唤这个姓名的时候,我总不知是在唤他,还是在唤我,那种我一直以来高高建起用来躲避他人的城墙轰然倒塌,界限交融,浑然一体。
我知道他比我坚强得多,这与修为都无关,只是那颗被藏得极深的心中有着极端的畏惧。
我再也、再也、再也不想孤身一人了。
于是在他离去后,我一遍又一遍地追问菩萨,我追问着我得不到的答案:“人怎么会灰飞烟灭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魂飞魄散呢?他是神仙啊,他是修行百年的神仙,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散了呢?”
菩萨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冰冷的答案:“因为灵魂本是易碎的东西。”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我依旧不肯停歇地问着他相同的问题。
玻璃碎了,也会留下碎片,人的魂魄散了,怎么会就此消失呢?
我固执地相信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终于,在我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中,得到了他的回答。
菩萨久久地望着我,最后避开了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痛了一般,他垂下头,对我说道:“我们只说他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却绝口从不提起那些破损了的灵魂去了哪里。这是最大的忌讳,我说于你,你永远不可开口说与别人。”
我向他保证我绝不开口,他才对我说道:“就算是一个人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神,也不能保证他每一片灵魂都是好的。所以神明决计不会收留破损的灵魂,即便那曾经是挚爱与至亲。”
我茫然问:“为什么呢?”
菩萨说:“因为灵魂呀,多了一片不会如何;可若是少了一片,哪怕是极细小、极细小的一片,也有可能堕入深渊,万劫不复。关键在于,少的是哪一片了。”
他说这是秘密,是永远不能开口说出的秘密。
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哄我,就像他们每次去哄那些孩子一般,给他们一个还算完整的童话,让他们在漆黑的夜晚睡在里面,到了长大才知从始至终都睡在黑暗里,从未侥幸逃脱。
但是他又对我说:“所以,永远不要对鬼魂心软。”
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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