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是个好地方,特地请我们过来做客的呢。”
老太太似乎愣了愣,狐疑的视线在叶长生清秀讨喜的脸上转了下,眼底的防备稍稍去了一些,开口又问道:“哪个叫你来的?”
叶长生便将程诗苗给他的那张照片从包里掏了出来递过去,嘴里问道:“奶奶您认识纪筱吗?”
老太太伸出的手还没接稳照片,听到叶长生的话身子猛地抖了抖,再抬头望过去,眼神里重新装上了浓厚的防备:“什么纪筱?我们这没这个人!”话音未落,又伸出手就将叶长生往外推,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一边嚷嚷道,“我们村不欢迎外乡人,滚,滚出去!”
老太太这一闹,原本只是远远地在外头观望的村里人一时间全操着家伙聚集了上来,有小孩子在旁边怪叫着,性子虎一点儿的,甚至摸着地上的石头就往叶长生这头砸了过来。
眼见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就要砸到他的额头上,还没来得及躲避,却见一只宽大的手蓦然横切过来将那石头握住了,而后反手随意地一掷,正中一旁那个闹腾得最欢的孩子的腹部。
明明只是块并不很大的石头,但是莫名巨大的冲击力却将那孩子撞得直往后滚了好几圈才停住。那孩子像是被砸懵了,在地上狼狈地坐着愣愣地捂着肚子,呆呆着望着周围的人,好一会儿才觉出疼张大了嘴巴嚎啕大哭起来。
伸手卡着那个凶神恶煞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老太太的脖子将人缓缓地提溜起来,黑中泛着猩红色异芒的眼瞳冰冷地含着一丝狂肆:“从现在开始,你如果再多说一个字,本尊不介意抉了你的舌头,缝了你的嘴。让你这辈子再也不能开口。”
老太太在这村子里嚣张蛮横了一辈子,想来也是从来没遇见过贺九重这样的狠角色,她双脚扑腾地试图想要重新踩回到地面上,一张脸因为缺氧而变得紫胀,她对上了那双冰冷的眼,一时间只感觉自己像是和死神相望了一样,忍不住打从心底起了一丝战栗。
“妈!”一个壮汉从远处赶来,看着贺九重正掐着老太太,怒吼一声操着铁锹就朝着他就冲过来,只是这边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直接一脚踹在他心窝上,这一脚就将个近二百斤的汉子踹飞了十多米。
“听懂了?”贺九重将手中的老太太随手丢到了一旁,冰冷的视线一一从周围蠢蠢欲动的村民脸上划过,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嗜血的戾气,叫人听在耳里,便忍不住地想要跪在他面前求饶似的。
所有的人在对上他双眼的那一刹那便立即丧失了所有的战意,他们战战兢兢地,只怕多动一下就要惹得那头大开杀戒。
“哎呀,干什么,干什么。”一直站在旁边的叶长生看着成功被震慑住的一众村民,心里满意地点个赞,面上倒是立刻摆出了笑眯眯的样子上前来打圆场,“我们来纪家村是玩的,又不是寻仇的,把气氛搞这么僵干什么?”
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那张照片捡起了放在手里轻轻拍了拍灰,瞅一眼上面笑的阳光灿烂的女孩,然后将照片举在手里扬了扬,弯着唇角也朝四周看了一圈:“那么现在有人能告诉我,纪筱她到底在哪儿了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一个人开口,面色似有古怪。正在一片微妙的沉默中,突然,一个女人细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点外地的口音:“我、我知道。”
叶长生一抬眼,顺着那道声音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和周围的农妇画风明显不同的女人。大约只有十六七的年纪,一头秀丽的长发,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虽然因为风吹日晒皮肤已经开始粗糙了,但是依旧遮不住她原本白皙秀气的模样。
女人的话一出,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还没等那个男人再做其他动作,眼见着叶长生和贺九重走了过来,他又只能赶紧龟缩下去,眼观鼻鼻观心,想尽量让自己不去引起那头那个黑衣煞神的注意。
叶长生走到那个女人的面前,笑着放轻了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瑟缩了一下,她把头深深地低下去,双手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严小秀。”
“小秀,真是个好名字。”叶长生点点头夸赞了一声。
贺九重淡淡地瞥了一眼身边少年人的侧脸。那张脸上一双乌黑的眼微微弯着,笑意盈盈地竟看不出半点虚伪来。
他一直觉得叶长生这一点确实非常的让人佩服。他的长相明明也说不上多么漂亮,但是当他一笑起来,却像是整个人突然地有了一种魔力。这个时候无论他对你说什么,仿佛都是真心实意,让你忍不住地便想要去相信这个人。
天生的欺诈师。
贺九重这么想着,却又忍不住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夸赞的严小秀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叶长生,做了个“谢谢”地口型,然后道:“纪筱家就在里头,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转身就想走。
只是她刚走一步,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终于还是受不了了,一手抓住她的衣角,焦急地低声道:“你这婆娘,不要命了?奎子的那个婆娘说不定还在屋子里呢!”
严小秀侧头望了男人一眼,她微微抿了抿唇,虽然模样依旧怯生生地,但是声音却很坚定:“你们怕兰姐,我不怕。”又把眼睛垂下去,低低地补充道,“我没害过她,我不怕。”
说着轻轻地将衣角从男人的手里抽了出来,闷着头就往前走。
叶长生跟在她身后,视线划过周围村人们乍青乍白的脸,眸底深处像是有两尾阴阳鱼缓缓地游动了一下,但紧接着,他便又敛了眸,带着贺九重一道快步跟了上去。
村落里的屋子虽然大体是聚在一起的,但是也有离得稍远些的。而在这其中,纪筱的家大约就是离得最远的那个。
严小秀领着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停在了一个看上去就很破败的屋子,才停了步子,伸手往前指了指,细声细气地道:“纪筱家就在这里了。”
叶长生点了点头,又把视线落在了严小秀身上,眼尾轻轻掠过那跟在远处的一群人,微微弯了弯唇,放轻了声音似乎有几分突兀地开口问道:“没想过要逃吗?”
严小秀愣了一下,直直地朝着叶长生望了过去。
她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仅凭着刚刚在人前的三言两语,眼前这个乍眼瞧起来便觉得涉世未深的少年人竟已经将她的事情猜了出来,眼眶微微一红,又把头低垂下来,轻轻地道:“怎么没想过呢?”
叶长生的眸子很黑,但是一眼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似乎是看着她,但是又似乎是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沉默了片刻他又突然道:“如果现在能逃出去,你还愿意走吗?”
严小秀半低着头笑了一笑。明明是一张依稀还残余着几分稚嫩感的脸,只是神色却带着些悲凉和沧桑。她迟疑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现在我在这里孩子都生了两个,人生已经全毁了。逃不逃出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叶长生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瞧着她又转身走远了,这才微微眯了下眼,转过来抬手拍了拍门。
开门的是个腿有点儿瘸的中年男人,他的皮肤蜡黄,一双眼睛木然无神,朝外望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种病恹恹的迟钝:“你们……找谁?”
叶长生不动声色地将男人打量了一圈,带着点笑模样问道:“纪奎?”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会被人叫出名字,轻轻地点点头,又僵硬地开口:“你是?”
“我姓叶,是纪筱的朋友。”叶长生笑眯眯地,“纪筱在家吗?”
纪奎似乎看起来更困惑了:“筱筱的朋友?她怎么没跟我说过……”
话音未落,却听后面一道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当家的,是谁过来了?”
女人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只见门前的纪奎身子便猛烈地颤抖了起来,他木然的眼里浮上了深深的恐惧,牙齿几乎都在打架。他侧过身,给身后的女人让出路来,畏畏缩缩地道:“有、有人……来找筱筱……”
女人便走了过来。
她有一张年轻得看不出具体年岁的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睛含着一点笑意,瞧上去温柔又和善。她的视线掠过在门口站在的两个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将他们请进了屋子:“我是李兰,纪筱的表嫂,这是她表哥……哎,这小村子太偏僻了,平时几乎从见不着外人,真难为你们还能大老远过来。”
说着,泡了两杯茶端了上来:“你们坐,一路走过来累了吧,筱筱在屋子里,我这就给你们把她叫过来。”
“表嫂不用麻烦了。”叶长生伸手虚虚地拦在了李兰面前,一双眼依旧是笑得弯弯,声音低缓而温和,“我们两个是想给筱筱一个惊喜才特意事先都没联系就这么突然过来的,表嫂现在叫她不是就让我们两个的苦心功亏一篑了么。”
李兰微微一怔,视线随即在叶长生和贺九重身上转了转,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捂着嘴忍不住一笑:“啊呀,那确实,我这一插手可真是不识趣了。”又伸手指了指,“那最里头那个就是筱丫头的屋子,你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叶长生眨眨眼,笑眯眯地:“那我就先谢谢表嫂了!”低头扫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茶,又掀了眼皮将视线落在李兰秀丽的脸上,“这茶表嫂替我留着,等晚些时候我们再来喝。”
李兰被叶长生一口一个表嫂喊得笑个不住,点点头柔声道:“快去吧。”
叶长生伸手一拽贺九重袖子,止了那头略有些深沉的视线,扯着人便赶紧朝着纪筱的房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