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可乐鸡翅

到门口的时候，送外卖的骑手也到了，小路上去接过外卖，回到她身边，身上就多了那熟悉的烤翅味。

    洛子衿看到那红白相间的塑料袋，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高三那会儿。

    ……

    有时候上课她喜欢自己刷题，专注在题海里的时候注意不到身边发生的事情，等到下课之后一转头，发现程悠悠早就不见踪影。

    整个课间都看不到人，直到下节课预备铃响过之后才会看到她从后门迅速跑回来的身影。

    嘴巴倒是擦的干干净净，但是身上还残留的味道已经出卖了她。

    “你又跑去偷吃了？”洛子衿随手拿过校园卡当直尺用，在那道立体几何的图上划着辅助线，头也不抬地，漫不经心地问道。

    程悠悠在旁边抬手捂住嘴，拨浪鼓一样地摇着脑袋：“没有啊！”

    “呵，这星期想胖几斤？”洛子衿作完了辅助线，把手里的校园卡往旁边拨了拨，在题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了个‘解’字，抬眸看向旁边那人。

    程悠悠塌下肩膀，扁着嘴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小声嘟囔道：

    “同桌你真过分。”

    洛子衿认真地和她对视半晌，眼眸一敛，程悠悠举手投降，赶紧保证：“下次不吃了，真的真的。”

    然后她的下次就被洛子衿抓了个正着。

    彼时程悠悠正在教学楼无人问津的走廊拐角处，旁边那一排教室都是只有高一排到物理课或者化学课的时候，才会偶尔开启的实验室，其他时候里面干干净净，连路过都没有学生路过。

    洛子衿对她伸了伸手：“拿出来。”

    程悠悠赶紧摇头，把手里那袋刚买的外卖袋子往长袖拉链外套里塞。

    因为夏天学校教室的空调总是会被男生们调的非常低，所以女生都会习惯性地带一件薄的外套，被空调吹的冷了就披上。

    洛子衿扬了扬眉头，站在她的去路上，双手抱臂，淡淡地说道：

    “我记得好像有个人上周末让我监督她以后不准再吃垃圾食品，谁来着？”

    程悠悠：“QAQ”

    半晌之后，她把袋子从外套里可怜兮兮的拽出来，商量道：“我就吃一个……”

    洛子衿接过她递来的袋子，看了一眼，而后用目光上下打量她：

    “你真的饿？”

    程悠悠猛点头。

    洛子衿想了想，说道：“附近好像有家素食店，走吧，带你去吃那个。”

    程悠悠：“！！！”

    “真的吗同桌！”她高高兴兴地扑上去，抱了洛子衿一个满怀，然后跟着她一块儿往教室那边的楼梯走去。

    蒋镇轩笑嘻嘻地凑过来想跟洛子衿聊两句天，话还没出口，就被拍了个塑料袋在胸口上，洛子衿淡淡道：“请你的。”

    蒋镇轩：“？？？”

    干嘛突然请他吃肯德基？

    程悠悠也对他挥了挥手，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镇轩再见，记得要吃完哦，好贵的。”

    蒋镇轩依然一头雾水，但还是问了一句：“马上要上课了，你们俩去哪儿呢？”

    程悠悠的声音远远传来：“医务室。”

    五分钟后，班主任看了看面前的假条，对洛子衿点了点头，和蔼地关怀道：

    “子衿，学习的时候也要注意身体啊，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太紧张。”

    洛子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轮到程悠悠的时候：“你也要请假？”

    那时候洛子衿刚走出办公室的门，听到后面班主任的话，回头只能看到程悠悠可怜巴巴的点头的样子。

    在外面等了她差不多十分钟，才看到她揉着脸不忿地走出来。

    边跟她往校外走，边抱怨道：“过分，哼，区别对待，就许你请病假，不许我请，我就是生病了不行咩？”

    洛子衿捏了下她的脸，开口道：“走了。”

    程悠悠立刻又换上一张高高兴兴的脸，两人将假条的备份给了门卫，愉快地出了校门。

    ……

    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洛子衿坐在酒店沙发上，戴着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地从面前的翅桶里拿出个鸡翅，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而后挑了下眉头，发现这东西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耳机里那个温软的声音依然时不时的响起，洛子衿从未发现，原来只是就着对方的声音，晚餐都会变得如此可口起来。

    不紧不慢地解决完了晚餐，也到了程悠悠的直播结束的时候，洛子衿用湿巾擦着手，掐着点给那边去了个电话。

    接到洛子衿电话的时候，程悠悠正听谢佻说起之后的安排：

    “走，先跟着师父游历大好河山去，后天好像Q市有个甜品大赛，我们去尝尝味道怎么样。”

    程悠悠：“啊？”

    谢佻看她一眼，见怪不怪地说道：“啊什么啊？不吃遍五湖四海，你怎么好意思参加下一任的世界大赛？”

    程悠悠：“……？？？”

    等等，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目标是参加下一次的世界大赛了？

    她被谢师父说风就是雨，一言不合说走就走的架势吓了一跳。

    谢佻：“你不想吃遍世界各地的美食吗？”

    程悠悠想了想，竟然觉得有点心动。

    “而且这也不影响你的工作，每天直播时间够了就行，吃播也是播，对吧？”说这话的时候，谢佻还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尤瑾然。

    说实话，尤瑾然是不同意程悠悠到处乱跑的。

    毕竟公司对她的规划，包括接下来的宣传、各种代言、还有直播间的一些活动，肯定都是希望程悠悠的时间能空出来，为这些事情做安排是最好不过的。

    但是她的想法不等于程悠悠的想法。

    人家只跟晋江签了一年的约，如今身价还有往上提的趋势，而且以谢佻的本事，程悠悠要是真的跟了她学到两手，对程悠悠自己未来的发展而言是绝对百利而无一害的。

    技多不压身嘛。

    如此想了一番，尤瑾然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是有些为难地看向程悠悠，开口说道：

    “公司那边的意思是，下半年还给你安排了一些活动，你这样行踪不定，可能不太方便？”

    程悠悠看了看她，正想说点什么，洛子衿的电话来了，她比了个稍等的手势，接起电话往阳台外走去。

    “喂？你下飞机了吗？”程悠悠在‘子衿’和‘同桌’两个称呼之间犹豫了一下，感觉前者过于亲昵，后者又有点不太合适，最后只能跳过这个部分。

    洛子衿也没在意，只是‘嗯’了一声，应了她的话。

    程悠悠想了想，说了一句：“那祝你明天活动顺利。”

    洛子衿轻笑了一下，只是兰蔻那边在内地的椒城开设了个新的门店，请她去参加一下开业仪式，站个台而已。

    分明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偏偏被程悠悠这么一祝福，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嗯，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吗？”洛子衿想了想自己的行程，等明天的活动结束之后还要再去另一座城市拍个代言，但具体忙碌起来都是九月份的事情了，八月她倒是还能空出点时间，再飞凤城待一段时间。

    心底如此盘算着，她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想先等程悠悠回答了再说。

    程悠悠‘唔’了一声，被洛子衿提醒起了刚才的事情，有些为难地用左手食指轻轻挠了下脑袋，有些纠结要不要跟她说谢佻的事儿。

    发觉她的迟疑，洛子衿开口问了句：“怎么？”

    程悠悠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纠结给说了：

    “今天有个很厉害的人到我家，说要收我当徒弟。”

    洛子衿被她‘很厉害’那个形容给逗笑了，眼里浮出点笑意，稍有些兴致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哦？有多厉害？”

    比她还厉害吗？

    程悠悠认真地提道：“食神谢佻，你听过吗？”

    洛子衿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食神……她没听过，但是谢佻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之前从朋友那里听到的一些事情。

    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生出些许若有所思的意味来。

    洛子衿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回道：“继续说。”

    程悠悠于是又把谢佻打算带着她在世界各地到处浪的事情给提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洛子衿起身去拿了ipad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谢佻的名字，果不其然，确实如程悠悠所说的，是我国料理界的一名奇人。

    看了看那些多是十年前左右取得成就，洛子衿皱了皱眉头，那这人最近几年干嘛去了？

    联想到自己之前听到的那些事情，她有些不确定地想到：

    这跟自己知道的谢佻是同一个人吗？

    但不管是哪个谢佻，她都没见过。

    正想就这人再问一句的时候，程悠悠有些苦恼的问题已经出口了：

    “嗯……她真的很厉害，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你觉得，我要不要答应啊？”

    当然是不！

    洛子衿心里有个声音大声说道。

    洛子衿无声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盯着手中平板上的资料，上面的那些字眼已经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她的脑海里。

    从以前开始，程悠悠就明白，洛子衿走的太快了，她追不上，所以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得了点小甜头，就高兴得不得了，也不敢贪心，不敢奢求更多。

    所以洛子衿不得不走到她的跟前，重新牵着她的手，跟她说，没关系，我不会弄丢你的。

    然而只要洛子衿的手稍稍松开了，程悠悠就会停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生怕前面那个光芒万丈的世界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生怕前面的阶梯太高，风太大，她站不稳。

    洛子衿一直都清楚，清楚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而谢佻的出现……时机正好。

    程悠悠还在电话那头等着她的答案，好像只要她说出自己的意见，就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洛子衿对自己的口才、以及在对程悠悠的影响力上，还是有点信心的。

    只要她随便扯出点一二三，程悠悠都会放弃去冒险的念头，在凤城安安静静地待着，依然是那个可爱的小主播。

    她闭了闭眼睛，挡住了自己眸中翻腾的喧嚣，鼻间轻呼出一口气。

    而后，洛子衿听见自己说道：“为什么不呢？多好的机会，你不是很喜欢这一行吗？”

    不喜欢的话，也不会那么努力参加之前的‘厨神争霸赛’。

    不喜欢的话，也不会在夺冠之后高兴成那样，甚至差点冲下赛场就那样扑进她怀里。

    不喜欢的话，也不会得了奖之后，鼓起勇气索要自己一句夸赞。

    所以，洛子衿，幼稚地干涉别人一生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道。

    程悠悠轻易地被她说服了，只因为洛子衿的话一下子点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一点：是啊，她喜欢做这件事。

    这一刻程悠悠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心中早有了答案，只是需要别人再小小的推一把而已。

    可能就算洛子衿最终说的不是这个，她也会犹豫很久再次决定这么走，但洛子衿跟她想的一样，就顿时让她无比高兴起来。

    不愧是我喜欢的同桌！

    就是那么了解我！

    程悠悠乐得见牙不见眼，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对啊，同桌，我超喜欢这件事。”

    洛子衿猝不及防听到那个久违的称呼，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呼吸声都停了半拍。

    程悠悠却毫无所察，得了决定就想去跟谢佻说，跟她又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洛子衿回味着那个称呼，不太知足地想道：

    什么时候才能从程悠悠那里听到一句‘我超喜欢你’啊？

    心情复杂之下，她看着手机屏幕半晌，给周沐晴拨了个号：

    “周姐，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安排？”

    “哦，我的上进心告诉我，八月是个适合工作的月份。”

    ……

    程悠悠有心事惦记着，并没有察觉到洛傲娇那点微妙的情绪变化，挂了电话就回到客厅，跟谢佻认真说道：

    “好的，师父，我跟你走。”

    谢佻轻拍了下手，哼歌似的回了句：“痛快。”

    程悠悠立刻去安排出行的相关事宜了。

    一些比较轻便的电子设备可以带上，然后问了问章散几个人，有没有想跟她一块儿出去的，月钱照结。

    赵伍自己是在凤城这边大的，家里人也在这边，更愿意在店内待着。

    李思跟章散是来这边打工了，两人一合计，在哪儿不是给程悠悠干活，出门还能捞个旅游，不知道多舒服，很快就给了她回复。

    尤瑾然身为她的经纪人，其实主要也就是充当个她和公司沟通的桥梁，自己留在这边或者回公司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只能跟上。

    程悠悠再给爸妈去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听见程爸在那头激动地问起谢佻的事情，又多说了几句，然后和程锦交代了这边的房租等等琐事，就等第二天下午出门了。

    因为上午还得跟谭了然吃一顿饭。

    饭局只有四人，谭了然夫妻俩，谢佻，还有程悠悠。

    程悠悠先敬了杯酒表达自己对谭评委的谢意，以及他在比赛场上对自己的照顾。

    谭了然笑着同样举杯，回了一句：“有本事的人总不会被埋没，我没起什么作用，只不过正好老谢要收徒，我给她推荐一下而已。”

    “就算我不提，她也迟早能看到你。”

    谢佻在旁边听完，倒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是，这么可爱的徒弟，我又不瞎。”

    程悠悠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微笑。

    一顿饭吃下来十分和谐，谭了然叮嘱了谢佻两句‘可别又把徒弟气跑了’、‘下回我可不管你这事儿了’，之后就愉快的跟自己的妻子提起上的菜。

    毕竟都是食饕，挑的地方味道也不会差，饭局结束，宾主尽欢。

    接下来就到了起程的时刻。

    程悠悠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好，我是程悠悠，之前有委托过你们机构帮我匿名捐一笔钱。”

    那边确认完了她的身份，开口说了个详细的地址，又回了一句：“收款人是卫青山先生对吗？”

    “是的。”程悠悠回道。

    “这笔捐款昨日已经到账了，也给那边通知到位了，对了，卫先生昨天还问起您的信息，您确定要匿名吗？”电话里的人问道。

    “徒弟，走了。”旁边有个带笑的声音响起。

    程悠悠露出个笑容，回了个‘对’，之后便挂了电话，在机场的登机播报里，跟上了谢佻的步伐。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