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袅袅细听了门内的声音, 原本还可以听到的有节奏木鱼声在厉厉进去之后便消失了。
自知必是厉厉又阻隔了那些声音, 对眼前一本正经的小和尚有些恼意, “小师傅, 我且问你,能要人命的东西, 一定是人吗?找官府有用吗?就不能是病?亦或是别的缘故?”
她磨着牙, 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她可是准备了一大堆的话用来劝净元大师的, 有没有用, 也得让她见了人, 说了话才知道, 却被这么一个小和尚阻了事。
小和尚只觉得“女妖精”看他的目光与别的香客不一样,似乎要把他吃掉似的,哦, 果然是女妖精,幸好没有把她放进去。
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不停,要以身事法了吗?女妖精要吃掉他了吗?
悄悄地看了女妖精一眼,“还有可能是女施主,有可能是相思病。”
惠袅袅瞪眼看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女施主。
她要人命?!
她现在还真是有掐死他的心了。这和尚真是……
她竟然被一个小和尚言语调~戏了?!!!
她柔柔地笑了笑, 正被小和尚悄悄瞧见,见小和尚立时颤了颤, 她顿时冷了脸, 皮笑肉不笑地道:“小师傅真是佛赐灵慧, 思维清奇。”
小和尚垂眸谦虚, “施主谬赞。”
“不过,你一定是佛祖莲池里叶片上的一滴露珠,摇摆不定,心性不稳,六根不净,纵有灵慧不曾开,这才被丢来凡尘。可你来了凡尘又不好好过你的凡尘生活,反而跑来佛祖跟前!”
惠袅袅越往后说,语气越凉,说得小和尚睁大了眼睛盯着她忘了言语。
他亦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之意,涨红了脸,“女施主说话为何如此伤人?”
惠袅袅冷哼一声,“到了佛祖面前,我照样如此评断。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信口胡言。几时见我要过人命了?当真要人命的恶鬼,你敢不敢去抓?本分的事情不好好做,却是动那些歪斜心思,招人笑话,佛祖都不会待见你。佛家戒律,你犯了哪几条?”
小和尚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自己自小在寺里所学所知,都无法开口回驳女妖精,哦,不,是女施主的话。
一句句,像打在他身上的戒鞭,抽疼抽疼的。
可哪里有正常的女施主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大师的呢?小和尚心中委屈,他只是个小和尚啊……
惠袅袅继续道:“佛家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你已犯其三其四,最要人命者,无非一个‘欲’字,你欲念已生,还不速速回去抄念佛经向佛祖请罪?”
将这小和尚支走了,她也便可以进去了。
小和尚猛地摇头。
他这会儿是相信惠袅袅当真有事寻净元大师了。
可净元大师此时闭关静修,加之又是夜深之时,不可能见客,“女施主请回去吧,不论何事,由小僧代为转达。”
这女施主太厉害,不像妖精,倒像戒律堂举着戒鞭吃人的大师傅!
见他的神色已经恭敬了起来,惠袅袅心中的恼意稍缓,可……
“事关重大,我必须要见到净元大师当面和他说。”
小和尚退到禅房门口,“待我明日与师父言明,若师父愿意见,再去请女施主。”
惠袅袅急了:“……明日一早我便要下山回京。请净元大师同行相助。”
可这小和尚一夫当关,垂着头,学着净元大师摆出一副再也不想说什么的样子。
若小和尚还如刚才一般,惠袅袅倒还能有点办法。这一时间如顿悟般收了心情,真真让她如同遇上了一尊雕塑,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看了一眼禅房的门,也不知厉厉在里面和净元大师是如何说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出来,想必净元大师不曾答应。
烦闷地在屋外走来走去,悄悄捏起一颗石子在手中,思量着,若将这小和尚打晕了,便可以直接进去了。
余光看到立在廊下的宁泽,没有去看他身下的影子,只当他是厉厉,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去,“出来了?情况如何?”
宁泽心中疑惑,面上却只是挂着平日里最常见的浅笑表情,没有说话。
惠袅袅却好似自己说错话了一般,看了一眼小和尚和那紧闭的禅房门,压低了声音对宁泽道:“你既然出来了,想必他已经答应了。走,我们回去说。”
那小和尚已经把她当成了一回妖精了,再到他面前与空气对话,少不得又会引来一些古怪的误会,便对宁泽使了个眼色后,大步往回走了。
宁泽越发疑惑了起来,抬腿跟了上去,脚步轻轻的。
小和尚苦了脸,那不是宁王世子吗?了不得了,得罪了女施主也就罢了,这连带着宁王世子也得罪了,师父与宁王世子关系那么好,若将他将女施主当成女妖精,还说出那般不知廉耻的话来……小和尚顿感戒律堂大师傅的戒鞭在召唤他,全身都觉得冷意森然。
厉厉在外面飘了一圈,没有看到惠袅袅,心中狐疑,想问小和尚,无奈人家看不到他,立时又飘进了禅房里。
不一会,净元大师打开门来,问小和尚,“方才那位来寻老衲的女施主哪里去了?”
小和尚立时吓得双~腿发软,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走……走了……和……和宁王世子……一起……一起走的……”
末了,他忽地朝净元大师跪了下来,抱着他的腿道:“师父,弟子错了……错了……”他不仅有欲念,还畏惧强权,他只是一个小和尚啊,为什么要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呜呜呜呜……
厉厉可没心思听他错了什么,听到宁泽把惠袅袅给带走了,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周身散出些许戾气,顾不得形象,以最快的速度往回飘去。
冬天的风,有些大,时而还带着树上未化或已经化了又结成冰的冰雪团砸下。
团子们从他的身上穿过,风却能时而把他吹得偏移方向,越想快便越快不了。
他又恼又委屈,欲哭无泪。为啥自己做厉鬼能做到这份上……
与宁泽一同离开的惠袅袅却不曾发觉身边的异样。
宁泽的脚步极轻,与她同步,即便他的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也被惠袅袅的脚步声盖了下去。
她就如同一只在雪地里逃蹿的兔子一般,一蹦一跳的。
他的视线追逐着她的身影,与他以往所知的惠袅袅,又有些不同。
灵动可人,脚步轻快,似乎是不满深雪带给她的行动不便是以一蹦一跳,她急着回去,总是不时地回转头来催他。
他加快了步子,却又不敢加得太快。
他看得清楚,这一路跟来,她身边没有别人。她看到自己,也没有慌乱的神色,好似这一路与她说话的人,就是他一般。
可他分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她又在催促他,叫的是……厉厉?!
“厉厉,你快点,算了,我不等你了,一会你自己回来和我说。”
惠袅袅奇怪地看了宁泽一眼,转过身去。厉厉好奇怪,去的时候黏得她不成样,现在,却如一枝高岭之花。
不过想到厉厉生前原本就是宁泽,也就释然了。看到高岭之花,她还能受得了,看到小奶狗,她也还能受得住,但两人若是同一张脸……她就觉得备受折磨了,鼻血受不住。为防他突然间小奶狗化,她决定还是先回屋。
宁泽心中越发疑惑了,不知道惠袅袅要他去和她说什么。
按说,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该生气……事实上,他心里确实觉得不痛快,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就是她总想着退婚的原因,可左相府门外的误会,让他决定把事情弄清楚再来评断。
原来,她让傅芷安与宁姚住去一处,最主要还是这个原因……
走进屋子,却惊讶地看到惠袅袅已经解下披风,正在开始解衣上的系带,顿时眼睛瞪直了。
“住手!”他脱口制止。
惠袅袅疑惑地抬眼看他,今天的“厉厉”去见一净元大师一趟,竟然不透明了,真好。暖暖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倒生出些暖意来,让他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白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制止自己脱衣服钻被窝呢?她又不是脱光,只是去掉外面穿的夹袄和裙罢了,里面还穿着中衣呢!
“怎么了?外面太冷了,我先去被窝里钻着,你和我说说怎么说服的净元大师,我躺着听。”
宁泽蹙起了眉,“你是女子。”
而他是男子……
惠袅袅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平日里,他都已经钻进荷包里或者被她给塞进去了吗?今天因为想听他说事情,才没有马上把她塞进去。
昨天夜里她穿着一身中衣走来走去,也没见他这般在意。
随后又想到,或许是因为昨夜她说了那样的话,在厉厉心里起了作用吧……
于是松开了抓着系带的手,解下腰间的荷包放到一边,对着宁泽拍了拍,“成,我就这样钻被窝吧,你一会自己回去。你不知道那外面的小和尚有多让人讨厌,把我当成吸人精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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