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甫说其如此杀气森然之语,但是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似乎他要铲平的不是眼前这些人,而是什么不相干的隔壁老王。
高成峰、田雍等人都是散漫跋扈惯了的江湖人物,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看着李吉甫眼睛里都可以冒出火来,只是想到对方显赫的身份和未来的权柄,也就只有暂时忍了下来。
“李相说的在理。”茅冰城竟然全数应了下来,似乎自己的首级就该被人高高挂起一样。
大争之世便是如此,双方斗到死的不是理念或者面子,归根结底是彼此存在的基础受到了对方的威胁,这样根本利益上的争斗,或许真的没有一点调和的余地。
连云寨中也因此渐渐有了两种不同的意见,其中一派认为皇帝轮流做,今年到咱家。既然已经和朝廷弄得不可调和,那便索性搞一个大的,直接加入最近那个新给人撺掇起来的东山会去的。
另一派的意见则截然相反,他们以为既然朝廷和连云寨之间利益重合的地方这么多,那为何不干脆合二为一,干脆投靠了朝廷,作朝廷在江湖上的代言人。
到时候皇帝下一道圣旨封大当家作武林盟主,各位当家你当个关中大侠,我来个江南大侠之类的,大家也算有排面。
同绝大多数江湖人不同,连云寨的当家们并不觉得投靠朝廷是个什么丢人的事情。
这两派虽然之间有争论,但是大当家杜停杯与二当家太公冲并不表态,那一切也就自然没有答案,两边的争论也就没有一个完。
以茅冰城这一派却是恰恰在争论之中骑墙毫无任何立场的中间派。
“京中传来消息,剑宗与道圣大战,剑宗不幸战殁。鱼辅国同回鹘人达成妥协,退出受三降城,动兵南下,和河中节度使战于晋州。皇帝已经帅军渡河,准备在河中大战了。”
“吐蕃大相尚东赞已经压平了逻些,停止灭佛举动,亲善金刚乘僧侣,不空和善无畏二人都是他的座上客,他还整军讲武,派人去天竺,请商羯罗派婆罗门学者赶赴逻些。”
“坚昆的沙烈兀修成宗师武道,开始膨胀有横扫漠北之势,河北藩镇与太平道等势力纠合为东山会,发誓要同皇帝为难。”
“朝中隐隐已经分为韩党和李党两大集团,彼此掣肘不说,朝廷财税所出的东南八道更是民变不停,随时都有燎原之势。”
茅冰城将朝廷的内外困局说了清楚,然后又摇了摇头:“我精通杏林之术,心里也有大医医国的夙愿,只是李相您说,这一个病入膏肓的朝廷又如何破我义气连云?”
李吉甫看着茅冰城,他已经读懂了对方心中所想,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连云寨上下,我只看到了酒色财气,没看到义气连云。”李吉甫看着茅冰城:“更何况,连云寨与你们本来不过就是一个落脚安歇的地方,没有了他,你们或许能够活得更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茅冰城嘴角同样还以微笑。
“李相国事繁忙,不便久留,日后自当上门讨教。”
茅冰城如是说道。
而李吉甫心中暗笑,朝廷朝纲松弛,不过裱糊,但是也拿着一个正统唬人。
连云寨这等以杜停杯之力巧取豪夺所凝,以利益为诱的一等地方以“义气连云”说话,着实难逃贻笑大方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