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怵,一个寒战,反是倒咽的口水险些呛了自己,紧张地望着她。我凝视她望向黑黢黢水面那星点渔火的眸子,闪着明暗的不定的光。寻味那话,好可怕。老佛爷的人头?密诏?
“澜姐姐,是你吗?”一声叫嚷,挑着绛纱灯奔来了佳丽。我二人忙起身,腿却已是僵冷,但我心里一阵阵寒意。难道,老佛爷安插我在致深身边,更有一桩尚未言明的“大事儿”待我去做?心下里那块重重的磐石压得更沉,令我无法喘息一般。
致深,他还有多少秘密深藏在他深邃的眸光下,如寒潭深不可见底。
晚饭时,食不甘味,见我总是垂头不语,竹箸在青花瓷碗中搅拌,致深都不由得问我:“这是如何了?魂不守舍的。”
慧巧噗嗤一笑掩口,露出那弯弯如月牙般的笑眼道:“澜儿呀,可是被今儿的阵势吓到了。才在河边拉着我的手,说起来此事,身子都直在哆嗦。也是替爷担忧呢。”
他果然抿嘴一笑,拉过我的手晤在胸口问:“我都说过,定无大事。便是皇上,也要顾及龙威天颜呢,如此落了颜面的事儿,他岂敢拿出来讲?”
我打量他,只是他唇角的笑意中都满是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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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那日,已是春暖花开,沿途油菜花黄金灿灿一片片漫无边际,更有梨花如飘雪一般轻洒水面。
我立在官舫船舷,望着远处碧涛潺潺而去,青山隐隐,游子归家的那份欣喜就溢于言表。冰绡在我身后揉着小手说:“小姐,快回舱去吧。外面江风劲,小姐这件薄绫衫子单薄些。不要着凉。”
我也不回头,美景令我流连忘返,暂不去想昨日的那些惊心动魄,我吩咐说:“去把我那件儿素锦荷花斗篷取来吧。”
我揉揉微冷的指尖,望着江水青山都向身后奔去,我们的船一路迎着旭日载誉而归。
一袭披风轻轻的搭在我肩头,一双手探来我脖颈下为了系着披风的绸带,那骨骼嶙峋而有力的大手,我惊得回头,致深正垂了眸静静的为我系着披风,那低垂的深深的眼睑,长长的睫绒遮住那双大眼咄咄逼人的光芒,也掩去了几分表情的阴冷和面容的冷峻。
不知为何,自宫中那日听老佛爷讲起致深幼时在宫里的往事,我一见到他,眼前便出现那个忽闪着黑宝石一样亮晶晶的眸子,光着肉肉的屁股,系着大红五毒肚兜在东暖阁铺着冰簟的榻上爬来滚去的胖娃娃。想到这情形,我便忍不住的笑,于是笑得致深有些尴尬,嗔怪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一脸的坏笑。”
我掩口笑出声,瞟他一眼道:“记起老佛爷说得那些趣事,一见你,便不由记起。”
他面颊腾然一红,伸手刮我鼻头埋怨:“你呀!便不能想些有用的。”
“自叹薄命,不如慧巧姐姐,恨不相逢未嫁时。”我说,更是笑。
“再说我可就恼了!”他沉下脸,自己却忍不住噗嗤的笑了摇头说,“太后也真是,闲来无聊了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