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爹爹恼了,就咬宝儿的屁股了!”致深用胡茬扎着宝儿,仿佛京城归来,他随和许多,不像昔日里对宝儿堆出那副严父的姿态。莫不是三姨太同六姨太惨死,宝儿三次易母,致深也为之痛心。宝儿在他怀里挣扎了大笑不止,尽情享受父爱。他们父子二人笑着闹着,闹过一阵子,致深大笑着抱着宝儿离去。我才重新将从京城带来给焰绮、嬷嬷她们的礼物一一拿来,众人围在一起兴奋不已。
这日午膳,致深去了衙门,只府里女眷齐聚一堂,在清风朗月水榭把酒言欢,只是不见了佳丽同九爷。
“爷去了哪里?”慧巧问。
大太太说:“说是衙门里有人宴请,中午去月胜斋吃全鸭席接风,晚上还去什么南城门的什么蕙什么楼吃酒,哎,说是要忙个几日呢。次次从京城归来,都是如此奔劳的。”
二姨太忙接话说:“老爷还特地叮嘱一句,说告诉八妹妹,今儿晚上就不回来了。”
我同慧巧并肩而坐,她笑意盈盈,凑在我耳边问:“如何,爷如今也是粘人了,寸步不离的。还是妹妹高人一筹。”
我记起在宫里她威胁我的那话,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摇头一笑,果然府里的事儿都逃不过慧巧的眼睛。
宝儿忽然大叫着:“不,宝儿要吃奶子嘛!”
乳娘忙去哄劝着,大太太也摇头制止着:“这孩子,越发的宠溺坏了。”
宝儿不服地顶撞:“才不是,刚才爹爹还在阿姆房里吃阿姆的奶子……”
我的头嗡的一阵眩晕,羞得无地自容,若有道地缝,我想我定要钻进去。只是眼前的尴尬,无数目光好奇而窃笑的投向我。我责怪一声:“宝儿,浑说了!”
他怯怯的看着我,低头做错事的落泪说:“阿姆,是宝儿错了。宝儿应了爹爹,不对外人讲他吃阿姆奶子的事儿的。可是……乳娘说,扯谎会被恶鬼吃舌头的!”他扭头去望乳娘,乳娘羞得过来哭笑不得的拉走她说:“哎呦,宝儿少爷,怎么说你好!”她偷笑着,是在笑我吗?
若我此刻在众人面前羞羞答答,反让她们嚼舌根诟病了去。我便大方的说:“小孩子口无遮拦的。”顺手将鬓边一缕乱发拢去耳后,我心想,我越是害羞避讳,你们反是更取笑,不如我就安然的认了。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众人说笑些什么我也不大记得,匆匆的回房,我喊来了宝儿。
他讪讪的来到我跟前,一双眸子不停的忽闪,无辜的望着我。
“宝儿,你是如何答应爹爹的,你说话不守信用,爹爹会如何责罚你?”我板起脸儿来问她。他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揉了眼睛委屈道:“宝儿不敢扯谎,扯谎会被……”
仿佛陷入了怪局,我吃了哑巴鳖。我认真的对她说:“宝儿,你如果总让阿姆如此尴尬,那阿姆就不喜欢你了。”
他更是哭得凶,不时回头看着,似在寻找谁的踪影。
我喊来乳娘曲嬷嬷领他出去时,有意打量了曲嬷嬷几眼问:“曲嬷嬷,你在府里伺候三太太有些时日了吧?”
她尴尬的一笑说:“五年了。”
“我在想,这宝儿跟谁长大,就学谁。如今宝儿似乎不似先时机灵了,也是我疏于管教,平日太忙……”我打量她几眼又说,“若果然照料宝儿不周,反是我辜负了三姐姐的临终托付。不如,我禀明老爷,还是换个乳娘给宝儿,或可两全。”
慌得她噗通跪地磕头说:“八太太恕罪,八太太恕罪,奴婢一定好好去管教宝儿少爷,再不让宝儿少爷闹出今天的尴尬事儿了。”
明白就好,我一笑,挥手打发战战兢兢就的她下去。
我吩咐冰绡为我梳头,对着镜子照着自己淡笼愁烟的眉梢,冰绡还奇怪地叨念着:“小姐,宝儿少爷如何这些日子不见,变了个人似的?”
我也不由寻思,疑惑不解。
这时宝儿贴着帘子溜进来,我从菱花镜中看到他,不由笑了喊他:“宝儿。”
“阿姆,看,这是什么?”宝儿拈着一枚白色的蜡丸在我眼前晃晃说:“是鸽子蛋吗?宝儿说是鸽子蛋,狗儿说不是。”
蜡丸?我问他:“可不是不小心将谁的药丸拿了来?”
他摇摇头说:“宝儿拿弹弓打鸟,打死一只鸽子,鸽子腿上绑着的药丸。”
鸽子?我一惊,猛然记起,慧巧养了几只鸽子,但是那鸽子……
“鸽子现在哪里?”我问。
“扔去后院喂狗狗啦。”他得意地炫耀,宝儿弹弓打鸟的本领我是见过的。
我忙递冰绡个眼色,示意她去外面守候。
转身一笑,我眸光一转道:“宝儿,你可是惹祸了,此事对任何人不要提起。这鸽子是五姨娘养给你爹爹补身子的,你反是给打下来了。若是你爹爹知道,定要狠狠打你了,阿姆也救不到你。”
他吓得咧嘴要哭,我忙宽慰他说,“去外面玩,不许提此事。”
转念一想,不如掉包。我趁他不备,拈起抽屉中一枚同样大小的药丸,喊回他。
拉过他的小手,将药丸塞去他手心嘱咐:“宝儿,拿去,把这药丸,扔去水沟里,不许对人讲。”
他点点头,颇是认真,更是有些余怕。
我捏开那那枚蜡丸,里面是一团纸,展开来,果然是一张字条。
上面只写了一行蝇头小楷的字:“乱党于三月初三酉时于南城门蕙馨楼集会。”
三月三?可不就是今日?
蕙馨楼,我听来如此的耳熟,似曾听谁提及要去蕙馨楼。
猛然,我一惊,今儿不是晚上致深要去南门的蕙馨楼?莫不是巧合?亦或,太后的顾虑和猜忌不是空穴来风?
我手在颤抖,面颊冰凉,猛然起身,又坐下,再起身时,喊了冰绡进来说:“更衣,去衙门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