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进行如此精密的操作,但只是放个机器探查的话,并非难事。
萧白游回去,费了半天力气摘除已经成为一堆废铁的磁暴装置,游了很远,直到大洋深处,松手,让那团废铁自行沉底。当它沉到足够深的地方,巨大的水压会将其挤压变形,哪怕有朝一日人类能够利用机器去到那么深的地方打捞,怕是也辨不出它原来的样子。
只要常安管好他手下的人,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不曾走漏半点风声,常安就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理应不会有什么麻烦。
萧白对自己说,自己这么做,权做是还常安一点人情。
谈不上两不相欠。萧白并不认为常安后来做的这些事,就能抵消他之前对自己干的那些混账事儿。
所有的恩恩怨怨,就让它随波消散。就让他和常安,自此相忘于大海。
昨晚没太睡好,萧白找了处珊瑚礁,钻进去睡了。
五月的天气,水都是暖的。回归大海,莫名有种回归母胎的舒适感。萧白很快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海底漆黑一片,浮上海面,才发现已经垂暮。
萧白游了一会,有点饿。虽然生理上完全没问题,但回归人类生活那么久,看着被自己捏在手里的鲜活的鱼虾,怎么也有点下不去嘴。
好怀念常家大厨的饭菜。
那些终日战战兢兢的小女仆,那些永远面无表情的保镖,那个总是用“你这作天作地的该死小妖精”的眼神看他、却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管家,还有那个……
可恶到极点,又傻到极致的家伙。
回过神来,萧白发现自己已经游回了他们泊船的地方。
皎月当空,星垂四野,那艘船就那样静静地停滞在海面上,仿佛在恪守一个单方面许下的、却永远都不会变更的誓言。
明亮的光从船舱的玻璃窗中漏出来,像是指引迷途航船的灯塔,沉默地昭示着,归来吧,我的孩子。
萧白远远地、静静地看了许久,潜下水,游了过去。
交换舱的舱门,一直开着。他探出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常安站在那,一如萧白离开时的模样。
他抖着唇,慢慢跪下来,一手撑在舱口边缘,一手向着水中的萧白无声伸出。
萧白还在犹豫,一滴温热的液体,似是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他的脸上,让他的心都为之颤动。
于是他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其他两名保镖的帮助下,常安将萧白拉上来,整个人直接脱力地仰躺在地面上。
萧白撑着双臂要起来。常安抱着他不撒手,哽咽得不成样子:“让我再抱你一会,小白。求求你再让我抱你一会。……我怕我是在做梦。”
萧白轻压在常安身上,感受着身下人的体温、心跳,脑子里是空的。
萧白身上的水干了,变回了人。常安一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就要吻。萧白冷冷吐了个字:“滚。”
常安就不敢了。
萧白喘了口气:“放开我。”
常安不放。
两人还倒在地板上僵持,上层突然跑下来一个人,慌慌张张道:“老板!他们找过来了!还不走吗?”
常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果断道:“走!”
那人转身就跑,拿着对讲机大声道:“全速前进!全速前进!”
萧白被常安拉起来,满头雾水:“怎么回事?!”
常安拉着他去上层,处变不惊道:“应该是韩闻笙那畜生来找我算账了。”
萧白大脑一片混乱:“他……茫茫大海,他怎么找到你的?……他为什么要找你算账?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啊?”
“他只是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一定是我干的。”常安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他那玩意儿到现在也没重启起来,气得要疯了。”
“那……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海上?又是怎么在海上找到我们的?……有内奸?”
“有,已经被我丢下去喂鱼了。不过本来也不难,查监控摄像,查卫星定位,也能很快锁定我们。一点都不难。”常安扭头看了萧白一眼,捏捏他的手笑道:“别担心,我已经安排人来接应我们了。不会有事的。况且常家的后盾摆在那里,韩闻笙不敢怎么样的。”
常安带着萧白走近控制室,刚拿起夜用望远镜准备按照船员的指示看看来找他们麻烦的人,玻璃窗突然碎裂!常安瞳孔骤然放大,猛地一偏头,一颗子弹擦着他的侧脸飞过,嘭地钉入侧方操作台,瞬间灭了一拍控制按钮。
整个控制室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注意掩蔽!”
保镖立刻拉着常安和萧白远离玻璃窗,所有船舱全部熄灭照明,只留下夜视灯。
常安拿过手机破口大骂:“韩闻笙!你他妈疯了?!”
电话那头的韩闻笙,声音中带着一种餍足后剔牙的悠闲:“我打电话骂了你一下午,你不动地方,停在那里自己找死怪得了谁?找你的不是我,是那五家。你最好把鲛人交出来给他们,交不出来——永别了,常安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