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局虽然还严肃着,但是脸上明显带着笑容,那因为笑而再次涌起的鱼尾纹,有种能够穿透岁月的安稳和满足。
周湄意外的挑眉,她的眉不长不短,看着并不算锋利,但是当眉尾勾起的时候,却有种摄人的感觉,她有些玩味儿的笑了笑:“赵局长看来很爱您的妻子。”
赵局摆摆手:“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们这些老东西肯定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的,什么情情爱爱,太露骨了,不好!”
周湄笑了,第一次看见赵局的时候,她觉得这是个严肃的男人,不算多刻板,因为体系内的工作教会了他油滑,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能够在完成领导的要求下完成工作。
可是周湄发现自己错了,这个男人也许油滑,也许会对人弯腰,哪怕是对她这样一个小了他那么多岁的小女孩,都能一口一个“您”,可这个男人真的毫无锋芒吗?那他就不可能把邵柏康称作为一只“狐狸崽子”!
一个敢于给邵柏康这样定位身份,这样毫不掩饰长辈看小辈胡闹的人,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沟壑?!
当他对她的“您”和对邵柏康的玩笑,放在了一起,就有种说不出在滋味儿。
周湄笑道:“邵柏康那老狐狸知道您是这么看他的吗?”
“当然不,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是一个好局长,好下属,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赵局抽了一口气,很随意的吐了个烟圈。
周湄无意间看了眼赵局的侧脸,心中忍不住一动,眯了眯眼,转头看向阳台外面的世界,很宽广,带着无尽的吸引力,“赵局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帅气也很有个性的男人吧?”
“不敢不敢,周大师谬赞了。”赵局连连摆手,笑骂道:“都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太不矜持了!我都一个老头子了,有你这么调侃我的吗!不过我家老伴儿喜欢就好,要是没有这张脸,我老伴儿当年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了我!”
周湄笑道:“得了得了,您该得意就得意,靠脸吃饭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赵局的眉头动了动,不怒自威,这要是换了局子里的其他下属,一准儿得战战兢兢,但是谁让他碰上的是周湄呢,周湄一点儿也不怂,笑眯眯地道:“冲破重重阻碍的爱情是伟大,也许爱情是起于不知名的原因,但是能够相爱,相伴,包容,却足够让人忘记曾经的那些伤痛。”
“谁说不是呢,我这一辈能够娶到婉娘那个女人,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赵局笑了笑,那染的乌黑的头发颤颤巍巍的动着,“看来周大师也是有喜欢的人了?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大师,都不谈感情的呢。”
周湄不在意的一笑:“感情这东西,不受人控制的。”她随意的看了眼手边:“瞧我闲扯了这么多,既然是您的夫人想要,那我就送您一张吧,记住,心诚则灵。”
说着,周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那符纸上已经用上等的朱砂勾勒好了,只是周湄并没有直接递给他,而是咬破手指,在上面重新添加了一笔!
一笔起,风起树摇云悠悠。
一笔落,风止云散两苍茫。
在画完这一笔的时候,周湄的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但是周湄自己好像并没有发现一般,将手中的符纸递给了赵局,那双凤眸里闪过几分柔和,“您夫人以前一定是一个非常温柔端庄的女人吧?您和她那么相爱,真是令人心生羡慕。”
赵局看着周湄骤然变苍白的唇色,动了动嘴角,最终并没有说什么。
说完,也不待赵局再说什么,周湄掐灭了搁在栏杆上的那根烟,她盯着赵局的眼睛,完了弯唇,“我能帮的只能帮到这里了,还烦请你回家之后,替我向您夫人……上柱香!”
赵局的嘴唇颤了颤,这场谈话里,周湄有太多次以为这个男人会忍不住失态,会嚎啕大哭,会落下眼泪,可是并没有,他一直都保持着冷静和克制,可以看出来他的夫人在世的时候把他教的很好。
他对周湄咧嘴笑了笑:“谢谢。”
周湄转身离开,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并没有转身。
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赵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那素来挺拔的身形都显得佝偻了。
“老伴老伴,都说老来相伴,可是到头来,还不是我单身一个人?”
无声的风吹拂过树梢,吹拂过他的头发,那乌黑的头发颤巍巍的,说好的要一起白头,你看我头发还没有白,就勉强当做你没有违反我们的约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