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典看样子更是被气疯了,竟然不避董卓的利剑,慨然怒斥董卓道:“董卓,你终于原形毕露!身为一边塞粗鄙武夫,不知治国要义、不懂仁德怀柔,只会一味杀戮异己,陷害忠良!”“你以为,我大汉忠臣俱是怕死之徒?今日你杀我桓典一人,明日自会有千万个桓典站出来!届时,天道报应,你董卓必不得好死!”说罢,桓典恭敬地拜伏在朝堂上,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道:“若大汉之难
必要以血洗之,就先从我桓典一人开始罢!”
董卓怒发冲冠,麾下将校也皆愤恨不平。可就在满堂激愤之时,忽然听到一声极为不和谐的嗤笑传来。何咸这会儿真是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竟还引火烧身地说道:“不是讨论着处置着微臣之事吗,怎么又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头上了?再说,桓御史,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老天忙得很,哪里会因
为你一条无所谓的烂命,就会降下什么狗屁神罚?”
“何咸!”桓典一声怒喝,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
可何咸却丝毫不以为意,一挥手打断桓典道:“最最重要的是,你桓典不过一介侍御史,只有弹劾参奏和建议处置之权,什么时候你一介御史的话就能定在下的罪了?”
说罢这句,何咸很慎重地整理了一番朝服,对着玉阶的方向缓缓拜倒道:“陛下乃一朝天子,臣恳请陛下公断降罪!”
“小贼,陛下年幼,岂能亲政!”桓典这时候被何咸气晕了,竟将这等讳莫如深之言堂而皇之地诉诸口外。也就是此时,何咸猛然还击。他就如一支射杀狮兽的利箭,犀利而凶狠,陡然回头咆哮道:“那这朝堂是你桓典的御史台不成?这大汉天下,是你桓典作威作福之所不成!陛下虽年幼,可却是汉室正统天子
,君权天授,岂容你这等悖逆乱臣质疑!”
“何咸,你这是在污蔑老夫,老夫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桓典还想怒斥何咸,可在何咸那杀机凛然的目光下,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不由随之软了下来。
而董卓此时手握利剑,眼神却也极为凝重。他当然也听得出来,这时何咸故意将刘协拉下水,是想要皇权在这牢不可破的朝堂上破开一丝缝隙。一想到何咸曾经言过‘奉天子以讨不臣’的策略,董卓沉吟一番后,也觉得试上一试未尝不可。故而,他也上前一步,剑指桓典道:“悉文不过殿前失仪,而你却敢对陛下大不敬!若非陛下尚未开口,老夫真
想一剑先斩了你!”
这话落下,满朝公卿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番田地:一位忠正有谋的重臣,还牵连着天下安稳之策,竟然要让一个九岁的孩子来做决断!
虽然,东汉历史上不乏年幼的皇帝,可经历了冲、和二帝的乱象后,这些士大夫又岂能让刘协乾坤独断?
然而,面对杀气腾腾的董卓,以及董卓踩着至高无上的道义礼制支撑,他们却无一人敢当那只出头鸟。
而这一刻,刘协也紧紧攥起了手中的拳头。
他可亲耳听到了那些所谓‘忠臣’,原来根本不想令他执掌朝堂!那些士大夫口口声声言要为汉室效忠,为社稷流尽最后一滴血,可这一切却要完全将自己排除在外!这一刻,刘协深深明白了昨日何咸的那一番话,明白何咸为什么会说即便是忠臣,也有着自己的私心:那些忠臣,看似刚正无私、不惧生死,可他们也是为了青史留名,为了士林中的至高荣耀。而不是真
真正正效忠自己,全心全意为苍生黎民开口呐喊。
于是,这个时候,刘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吐了出来。
随即,他平托起那厚重而耀眼的冕袖,努力维持着淡然的语气道:“朕乃一朝天子,辅政之臣董相国尚且同意朕来决断,朕自当仁不让!”此话落下,犹如一块巨石猛然投入死水一般的海中,激起万倾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