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生看了一眼手机上他存的“六哥”,又抬眼看着他, 没多说什么, 默默把手机装了起来。
没耐心的商录马上弯着腰,拉住她的那双手:
“听到就回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个丫头的脾性简直没有丝毫进步,迟钝又慢热,不威胁一下她马上又会忘掉, 傅云生果然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有些不好意思和他那么近:
“我,听到了。”
两个人在这病房里的一举一动被赶来找商录的宋时毅听到, 年轻的军人一边摸着躁红的耳朵, 一边礼貌的打断他们的久别重逢, 带着公事来找傅云生, 再一次询问她:
“你说你听到他们说了中文, 那你记得长什么模样没有?”
傅云生记性比较好, 宋时毅来问话的时候把一切细节都说的很清楚,这下再问, 傅云生闭着眼睛想了想, 脑海里只有车撞在树上那一瞬间的混乱和恐慌,以及男人说的那句中文“快跑”, 她努力想要回忆起那时情境下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摘掉口罩,只是说了一句:
“眉眼我记得清楚, 余下的……”她隐约想起倒在她身侧的那个人似乎是摘掉了口罩呼救其它成员救他的, 但说的是缅甸语, 她听不懂……
脑震荡的后遗症让她一想起那晚的事情就有些头疼,闭着眼睛挣扎了好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商录心疼,打断宋时毅的问话:
“慢慢来,急不来。”
傅云生此行遇到的意外,并不是单纯的抢劫杀人,很有可能是支队勘察了一年多的拐卖妇女儿童案,此案原本不由商录所在的支队管辖,但因为涉及到外籍人口犯罪,上半年才移交到商录手上,从他接手开始,在短短半年之内,界碑线附近已经发生十多起妙龄少女失踪案。根据傅云生的口述,人群里既有中国人,也有缅甸人,行动特征和他们再查的案件极为相似,自然要重视傅云生遇到的这起案件。
商录说完,让她出院以后来支队把嫌烦特征报备画像专家入库调查,交代完这些,商录才补充似的说了一句:
“你隔壁病房的那位方元先生也一起来。”
“我和方元……”傅云生本想说她和方元不熟,被商录抬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一锤定音:
“你就不用担心你男朋友的安危,他们(嫌烦)通常对男人不感兴趣,这次他命大,不然就是分尸荒野。”
商录故意说了吓唬傅云生,见她果然楞了一下,却不澄清自己和方元的关系,心里不是个滋味,低着头继续看她的口供记录:
“我和方元认识不过一个星期,他不是我男朋友。”
和商录混了挺长时间的宋时毅看商录办起案来一本正经,却又要想法设法的探她的感情状况,默默抿着嘴偷笑,他以为像是商录那么果敢的直男,一见面就要坦诚相见,没想到还抱有些小心思,还没笑够,就听得商录说了一句:
“宋时毅同志。”
宋时毅一秒钟摆正姿态,站的笔直,响亮的喊了一声:“在!”
商录拿着笔随手一指:“去,楼下跑两圈。”
宋时毅暗自在心里感叹商录是个小气鬼,不就是猜中了心思,心有不甘,正要瘪嘴,又被商录一个眼神唬回去,只得可怜巴巴的去住院楼跑步。
傅云生有点懵:“他犯什么错了,我看人挺好的呀?”
商录听她说起,头也不抬,更是生气,在她的感情状况那栏写上未婚,反问她:
“你的意思,我就不挺好的了,嗯?”
傅云生脸红了,低着头看着窗外,支吾的说了一句:
“都……挺好的。”
商录全当是她夸奖自己,低着头签上自己的名字,薄唇轻轻抿着,笑的很是幸福。
——
虽说傅云生和方元认识不过一个星期,两个人是泛泛之交,可是方元却不是这样想的,隔日一早医生通知他可以下床,这人就杵着拐杖往傅云生的病房里跑,看她起床准备出院,方元忙拉住她:
“你要出院啦,那我呢,我怎么办?”
这次在云南出事故的事情,傅云生不敢告知家里,只想过了便过了,出门在外只报平安,至于方元的家人为什么没有来,傅云生向来不是八卦的人,自然不问,看他可怜巴巴的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有些心软,问他:
“医生说你还有多久可以出院?”
傅云生本是打算,如果时间短她就留下来照顾几天,若是时间长就劝说他告知家人,出门在外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打拼,她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谁知方元还没说,医院的走廊上就涌进来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喊人:
“方元,方元……”
方元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的答了一声,便被冲过来的女人往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随后赶来的几个人忙拉住那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劝她不要动怒,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披着一头零散的大卷发,眼睛也哭红了,指着他们两个的鼻子便吗:
“我闺女跟你们出去玩出了意外,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活下来!”
这人便是叶果的妈妈,前些天警方那边联系不上叶果的家人,便把尸体放在了医院停尸间,后来派人到了户口所在地才把家人找到,告知了这个噩耗,坐着飞机前来认领尸体的叶妈妈当即泪如雨下,当知道还有另外两名幸存者时,叶妈妈气上心头,便找来了住院部。
叶妈妈这一闹,周围很快就围了好奇的病友和护士,傅云生看方元被打的晕头转向,忙扶住他,问道:
“阿姨,有话好好说?”
叶妈妈看傅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想起自己的女儿身中两刀,更加伤心难过,当即嚎啕大哭,用手提包打她:
“为什么只有我女儿死了,你们为什么不保护她,为什么?”
“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们是不是要负责,要给我们叶果一个交代。”
谁也不希望发生这起事故,如果可以,傅云生宁远选择不来这种偏远的地方,她一个弱女子,被叶果家的亲戚围着,手无缚鸡之力,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生性胆小,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很抱歉,阿姨,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现在存活的只有他们两个,他们说什么她都不愿意相信,只是越打越凶,哭的更加悲壮,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是最可怜的人:
“为什么不救她,一定是你们不救她。”
“你们为什么那么自私。”
围观的人理解母亲失去女儿的痛苦,虽不知道傅云生发生了什么,看叶妈妈一家人围着两个年轻人轮番指责,劝架:
“有什么大家静下来好好谈谈,人死不能复活。”
“指不定是你闺女命中该有一劫。”
一家人听闻更加激动,谁也拉不住叶妈妈,她疯了一般的扑到傅云生那边,抓住她的头发大哭,方元还算个男人,把傅云生护在自己怀里解释:
“要不是叶果一意孤行,会发生这档子事情吗,阿姨,叶果从小什么性格你不清楚?”方元几乎要扯着嗓子说话,“没错,是我带她来旅游的……”
方元没保护好叶果,本就难过自责,现在看这家人只欺负傅云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心里火气更大,“我有责任,我负责任行了吧。”
“你负个屁的责任!”
突然间被这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唬住,闹事的叶果家人们纷纷愣住,往这声音的来源看去,见到几个身着军装的武警迈着大步子走来,二话不说就把闹事的全部抓住,商录一把推开护住傅云生的方元,拉了傅云生一把,望向方元:
“你知道责任这两个字怎么写吗,别他妈一天瞎说什么责任不责任!”
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把周围的人都唬愣住了,群众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果断利落的执法态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被小哥哥的英俊模样吸引住,轻轻的叹上一声,商录哪里来得及管这些,拉上傅云生就往带着大部队往支队走:
“有什么不满意的支队里说!”
傅云生抖着手,慌忙抬手擦着眼泪,刚刚那情景像是重回十七岁那年的噩梦,走路有些晃神,直至身后拉着她手腕的那个人松了手,顺着滑到她的手指尖,转而握住她的手,她抬起头用满含泪光的眸子看着他,却见他走的笃定,薄唇抿着,并没有往她这边看来。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手指尖却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指,倾着身子靠近她耳边说了一句:
“别怕,有我在。”
毕竟是年少时心尖上的一朵花,那时候愿意保护你,这时候也再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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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不到这句话是触动到了心里的哪个角落,拼命的点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她想,如果那时候他也在她的身边,他会不会也会说上一句“别怕”,那时候她还会选择断了联系吗,好不容易和他在大城市重逢,上相邻的两个高中,却只有落荒而逃的结果,从此开始了长达六年的了无音讯,怎么想想,都是自己太过狠心。
经历过那样的人生,她以为今后再也不会害怕,只要挺直了背脊,背上行囊,从此以后便什么也不怕了。可直到遇见他才明白:
她的坚强不会百毒不侵,她以为可以骗过所有人,却唯独在遇到他以后轰然倒塌。所谓的坚强,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让你自愿脱掉面具的人
商录一直握着她的手,知道她从小就喜欢哭个没完,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土地上,遇到惊心动魄的事情,差点丢了命,换做是谁都不会觉得安心,碍于那么多的同事在场,他拉住她的手以后就只是紧紧握着,算是一种鼓励和安慰。
除了傅云生一路低着头的抹泪,还有叶果妈妈的哭泣和她家人的一路谴责,以至于上了警车,叶果妈妈还在哭:
“这不公平,为什么死的只有我女儿。”
“什么叫公平,人一出生就不是公平的。”叶果妈妈的嗓子已经沙哑,听闻这句话,抬眼看着对面坐姿端正的军人,瞥见他军装上的一杠两星,想起方才就是这人下的命令,看他绷着一张脸,她识相的不再说话,默默拿纸巾擦眼泪。
傅云生一直坐在他身侧,被他的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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