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黢黑,脸盘略有些方,厚嘴唇,一双眼睛虽然小,却很精神,眸子滴溜溜转动不停,在瞧见她们一行时,眸光明显闪了闪。
看上去不太像是个安分的。
严清怡摸摸怀里硬邦邦的短匕,扶着春兰的手上了马车。
大姨母沉声对车夫道:“我家老爷在兵部武选司当差,路上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报上我家老爷的名讳。”
车夫笑嘻嘻地说:“太太放心,这条路我熟,就是闭着眼也能将府上小姐送到。”说罢拱拱手,抬腿上了马车,扬声道:“走咯!”
紧接着,外面传来清脆的马鞭声,严清怡只觉得身子一震,马车朝前驰去。
马车原本还算宽敞,但因放了只柳条箱笼,便占去了一半地方,严清怡只能跟春兰和冬梅挤在一排座位上,虽然说不上拥挤,可也没法行动自如。
约莫行过两刻钟,马车到达正阳门,等待出城的空当,车夫扬声道:“咱们尽快赶路,直到正午时分再做歇息,若是姑娘有何需要,用力敲敲车壁就成。”
言外之意,他打算一路狂奔直到正午,中间不会歇脚,如果有人内急就告诉他。
严清怡皱眉,低声道:“这不行,连着赶路,人哪里能受得住,两条腿怕不是要麻死了?”
春兰也觉得不妥当,她跟着大姨母从余杭一路到济南府再到京都,都是走一个时辰就会下车松散一会儿,要么喝口茶润润嗓子,要么去茅厕解手,哪有这般赶路的?
春兰掀开窗帘探出头,客气地说:“郑大哥,我家姑娘说不用太急,最好过一个时辰就停一停,大哥也顺便喝口茶歇歇脚。”
车夫笑道:“妹子这话一听就是外行,这赶路呢,都是紧快不紧慢,头两天马匹脚力好,赶紧多跑些路,后几天就是想跑也跑不动。而且,跑快点早些去驿站歇息,要是天黑赶不上驿站就只能歇在荒郊野外了。”
严清怡听着不对劲,扬声道:“我们不着急,早一天晚一天没关系,郑大哥尽管按着方才所说,每过一个时辰歇息一炷香工夫。”
车夫道:“不成不成,这趟差事周管家只给了五十两银子,车行抽去三十两,分到我们哥仨手里才二十两,一路来回至少十天工夫,还得抛去吃喝住店,真正剩下没多少了?”
严清怡道:“这几天的花费不用郑大哥破费,只要慢些赶路便可。”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车夫不情愿的回答,“好吧。”接着马车猛地一震,却是已经出了城。
冬梅怯生生地说:“我听着车夫怎么恶狠狠的,有点可怕,会不会路上动什么坏心思?”
春兰笑道:“没事儿,咱们是官眷,又不是平头百姓,他们不会胆大妄为。再说,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要是出事,老爷太太肯定会找车行计较,这笔账早晚算到他们头上……他们就只是粗鲁了些,言语上不好听,未必有胆子作恶。”
这话让冬梅安下心来,也多少宽慰了严清怡。
马车出得城后便加快了速度,加上城外的道路本不如城内平坦,一路上坑坑洼洼的,颠得严清怡几乎散了架。
有心想车夫歇歇,可才没跑多久,且思及车夫那恶劣的态度,只能忍着。
约莫跑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毫无预兆地停下来,害得严清怡差点跌落到车座下。
严清怡红涨着脸稳住身子,就听车夫的声音,“诸位爷,能不能让下路,容小得过去。”
春兰悄悄将窗帘掀了条缝。
只见不太宽的官路上,一前一后停着两辆马车,若是马车都靠一边停着倒罢了,偏偏一个靠左,一个靠右,前后相隔两步,正将官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听到车夫问话,自前头马车车旁绕出个浓眉大眼的壮汉来,粗嘎着声音道:“老哥稍等片刻,我这车轮子松了,等上紧之后立马让路。”
车夫有些不虞,却仍是耐着性子道:“要不,劳驾把后面车往右靠靠,稍微让出两尺,让我能过去就得,主人家着急赶路,实在耽搁不起。”
壮汉笑道:“也行,后头车轮松了,前头的车没毛病,我让哥儿几个把前面的车挪动挪动……老哥行色匆匆的,是要往哪里去?”
车夫答道:“是个远差事,往东昌府去。”
严清怡骤然心惊,她分明跟大姨母说得清楚,是先要回济南府安顿下来,然后再去东昌府接薛氏。车夫为什么说要直接去东昌府?
不行,趁马车停着,她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否则马车飞奔起来,还不是任由车夫说了算。
严清怡打定主意,从怀里掏出短匕拢在袖子里,让春兰掀开车帘便要下车。正在这时,从前头马车突然蹿出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制住车夫。旁边护卫慌忙拔剑,不等剑出鞘,不知何处飞来两粒石子,正击在马腿上。
马匹吃痛,“嗷”一声嘶叫,扬蹄将护卫摔在地上,几乎同时,又出现数人,将三下两下将护卫捆了个严实。
严清怡大惊失色,近些年万晋政通人和海晏河清,虽然谈不上路不拾遗,但也极少听说拦路抢劫的事情。尤其这还是官道,离京都不过半个时辰,万无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想到此,严清怡心头一沉。
这个时辰,按理正是客商或者行人赶路的好时候,已经过去一炷香工夫了,为什么不见一辆马车过来,就连人影也没一个。
严清怡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贸然下车,认命般与春兰冬梅挤在一起。
这时车外传来男子恭敬的说话声,“严姑娘,且情移步下车,我家主子有事相商。”
声音有些耳熟,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严清怡悄悄掀了车帘,瞧见七爷身边那个沉默的没有半点存在感的随从正躬身站在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