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钱夫人跟阿欣想着,劳烦嬷嬷来回跑腿。荷包巷那边实在太冷,所以就搬到这里了,只是没腾出空去拜见钱夫人,老夫人跟钱夫人身子可好,阿欣的嫁妆可备齐了?”
正说着,月牙奉了茶过来,严清怡亲自端给胡婆子,“嬷嬷请喝茶。”
“我自己来,自己来,”胡婆子忙弯腰接了,应道:“两位夫人都好着,不过今年着实冷,比去年还冷几分,老夫人前阵子染了风寒,直喝了大半个月的苦药才好利索。这阵子强健多了,前两天还到园子里赏梅,折了好几支梅花回去插瓶。倒是把五姑娘憋闷得够呛,总惦记姑娘。”
严清怡笑道:“看来嫁妆是备得差不多了,要不怎么嫌憋闷,正好先前她给我的纸笺都用完了,要是得闲就替我熏些梅花香味的纸。”
胡婆子一边应着好,一边打量着屋里,见桌椅板凳都是上好的花梨木,而奉上的茶壶茶盅也是成色极好的青花瓷,其余器皿摆设均是上品。
心里暗自诧异,便不久待,略略坐过片刻就告辞离开。
严清怡送到门口,辛姑姑笑道:“外头冷,姑娘没穿大衣裳,别着了凉,我替姑娘送客。”说着,掏出两个封红塞给胡婆子两人,“大冷的天,两位嬷嬷专程跑一趟,留着打壶酒,也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
胡婆子见辛姑姑说话办事气度不凡,笑着接了。
送走胡婆子,严清怡正打算给魏欣写封信,青柏带来两筐银霜炭和一篓蜜桔,“是浙江贡上的黄岩蜜桔,七爷吃不得这凉物,吩咐姑娘也别贪吃,每天吃一两只即可。还有就是周医正给林千户诊过脉了,林千户恢复得极好,并无后遗之症,七爷说告诉姑娘一声,请姑娘放心。”
严清怡点点头,没有多语。
青柏又道:“另外,先前罗家两位姑娘回来了,原本依着姑娘的意思送她们去真定,可罗二姑娘说,承蒙七爷搭救,要跟七爷当面致谢。七爷动了怒,要将两人仍旧送回大同,特来问问姑娘的意思。”
严清怡一愣,“这是为什么?”
青柏迟疑着道:“原先罗家不曾落败之前,皇后娘娘举办过几次宫宴,罗二姑娘对七爷颇为关注,可能仍是存着心思。”
严清怡恍然,笑道:“那就照实跟罗家姑娘说,要么去真定,要么仍旧回大同,两条路任她们选吧。”
青柏应道:“行,我回去禀过七爷就吩咐人去做。”
因提起七爷,严清怡便问:“七爷到底是什么病症,太医怎么说?”
青柏迟疑着道:“其实没什么大病,就是先天有不足之症,一直用药养着。是药三分毒,七爷十几年一直拿药当饭吃,把胃养坏了,吃饭吃得少,所以身体虚弱,每逢冷热交替或者受冷受寒就会生病……这两年,七爷停了药,身体健壮了许多。太医也说七爷已然康复了,于那个……婚姻之事并无妨碍。”
严清怡面色一红,急忙转了话题,“还没祝贺你喜得麟儿,这会儿有几斤重,取了什么名字?”
青柏素来平静的脸庞上露出不加掩饰的笑,“刚生下来的时候六斤,这还没满月,已经十斤了,我家里婆娘抱着都嫌沉手。名字是请七爷取的,我本名姓沈,七爷取名叫泰,求个平安康泰的意思。”
严清怡赞道:“是个好名字,等天气暖了,请你家娘子带着孩子来玩吧。”
青柏忙道谢,告辞离开。
隔了六七日,又有信来,说罗家姐妹终于回到真定了,因罗雁菊已经十七岁,罗家长辈马上开始给她张罗亲事,罗雁梅年纪尚幼,暂且没有论及婚嫁。
而薛青昊也带来林栝的消息,说林栝不日就要赶往辽东。
严清怡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可思及已经到腊月了,而他宁可在路上奔波也不愿留在家中过年,不由唏嘘。
遂依着先前所言将郭鹏那把短匕找出来,交给薛青昊:“你替我跟林大哥道个别,我就不去了,边关寒苦,又是外敌在侧,请他千万保重身体。”
林栝不是不想留在家里过年,而是家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那天他跟严清怡谈完,很认真地思量过自己的生活。正如赵惠清所言,她喜欢他也照顾过他,两人既然成了亲,如果能好好过,未必非要走到合离那一步。
谁知刚回到家,赵惠清便哭闹着质问他不顾情分,去跟别的女人幽会,又口口声声骂严清怡是个狐狸精,勾引别人家相公。
若她只是骂林栝倒罢了,却不该骂严清怡。
林栝当即冷了脸,收拾出几件衣裳就往外走。
赵惠清拦不住,索性拿起剪刀抵住自己喉咙,破釜沉舟地道:“相公,你我相识三年,成亲半年,一直恩恩爱爱的,就为个不要脸的女人,你就要抛下我。你若真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让你后悔一辈子。”
林栝冷冷地看着她,连名带姓地唤道:“赵惠清,你知道,张百户不小心被毒箭伤了腿,他宁可一刀刀把腿砍断也得保下命来,郑百户肚子被剑划了条口子,肠子都快出来了,硬着撑到郎中来给他包扎……还有战场上,多少士兵缺胳膊断腿也得活着。别人不珍惜性命也倒罢了,你自小长在边关,见过多少生死,竟然也这么轻贱自己的命。好,我等着,你要真敢抹了脖子,我就回来替你收尸。”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