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薛青昊油然升起一股豪迈之情,只看着远处人影渐小,才转身回府。
进得内宅,将告别时候的情形说给严清怡听,“……我觉得不太对劲儿,以前林大哥回宁夏,姐都给他带很多吃的穿的,可这次林大哥只带了个小小的包裹,若不是姐给他送了件坎肩,他可能连过冬的衣裳都没有。”
严清怡怔一下,面色平静地说:“林大哥的家事,他自会处理,用得着你跟着操心?这一路沿途都有驿站,到哪里不能吃东西,冬天吃冷食身子发凉,到驿站喝点热乎汤水多好。”
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可薛青昊仍是觉得疑惑,嘴里嘟哝着,“林大哥又提到让我过两年去找他……他已经记起以前的事了,姐还是跟林大哥好吧。我觉得七爷整天高高在上板着个脸,稍有不如意就劈头盖脸训一顿,而且弱不禁风的,走到哪里都捧着手炉,哪里比得过林大哥好?”
严清怡蓦地沉了脸,“这话是你能说的?”
“为什么不能说?”薛青昊赌气道,“我就是觉得七爷不如林大哥好。”
严清怡斥道:“林大哥是有家室的人,你想让我当姨娘,给他娘子端茶倒水捶腿捏肩,还是在他娘子跟前立规矩?”
薛青昊梗着脖子道:“林大哥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再说了,姐便是跟七爷好,难道就能做个正头娘子?”
严清怡愣住,忽地抬手一巴掌打在薛青昊脸上。
薛青昊并不觉得疼,却是觉得委屈,不服气地说:“我又没说错,姐为什么打我?”
严清怡无言以对。
七爷是允过她要明媒正娶,可如今一应礼节俱都没有,不怪薛青昊会如此想。
可心里仍旧是发冷,沉着脸道:“阿昊,如果我有选择,我肯定不会住在这里。可是我有吗?荷包巷的宅子一个月三两多的租钱,我从哪里赚来,单单做几朵绢花连吃穿都赚不出来。还有,荣盛车行是七爷的本钱,秦虎秦师傅是七爷的人,那位章先生是看在七爷的面子上教你读书……如果不是七爷,你现在仍然在顺天府牢狱里等着过堂。”
薛青昊低头不语。
严清怡又道:“如今你住着七爷的,吃着七爷的,你有什么资格指摘他好或者不好?七爷教训你,是因为他有这个本事,你倒是说说看,那天他考问你的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青昊嗫嚅不能成语,“我忘了是哪两句?”
严清怡轻声道:“你看,连什么话都不知道,倒是学会挑剔别人了。我告诉你,是《论语》里仁的富贵篇,赶明儿你问问章先生如何解,等想得透了,写出来呈给七爷看,这才是你该有的态度……你崇拜林大哥,林大哥拳脚功夫的确好,可他以前也是正经读过书的,如果不学武,没准也能考个秀才举人回来,你行吗?你可以不讨好七爷,但是你必须得敬着他!”
薛青昊咬着牙,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答应着,“我知道了。”
严清怡面色稍霁,“七爷之所以挑中章先生给你授课,可不止是看他学问好,更重要的是他为人通达,你好生跟他学。”
薛青昊点点头,告辞离开。
严清怡却是好一阵儿不得安心,既是担心七爷所许终成空话,又担心薛青昊不能成器,索性提笔抄了两遍《心经》才渐渐平静下来。
进了腊月,就开始准备过年。
赵太太要给赵霆收拾行装,要照顾赵惠清,还得打点往各处送的年节礼,忙得不可开交。
所幸赵家在京都结识的人不多,只七八家,每家中规中矩地备上八样礼也算是顾全了礼数。
而赵霆不等腊八就带着百二十名士兵启程赴任。
赵太太本以为会松一口气,谁知道赵惠清却越发难伺候。
开始,她抱怨林栝忘恩负义不顾夫妻情意,后来则抱怨到赵霆身上,说赵霆没帮上忙不说,反而弄巧成拙,还不住嘴地唠叨赵霆打她那一巴掌。
若不是那一下,她何至于掉了孩子,把拴住林栝的线也断了。
赵太太起先还劝慰几句,后来就听不过去,没好气地说:“你快消停点吧,说来说去好像都是你的理儿,别人都对不起你。你跟阿栝的事情我劝过你多少次,你非不听,就是得闹腾,我也不说了。可你爹呢,就是因为你,你爹才得罪了七爷被派到云南去。他在宁夏足足三十年才爬到这个位置,这次又立得大功,本以为能更进一步,谁知道明升暗贬,不知道三年能不能回得来。”
赵惠清立刻翻了脸,吩咐丫鬟收拾东西要回桃园胡同。
赵太太已经有点受不了她,正好腾出工夫在家里除除尘,并不十分相劝,吩咐车马把她送了回去。
桃园胡同三间正房有十几天没住人了,屋里潮湿阴冷。
赵惠清刚进去就觉得从内往外泛凉气,又觉得屋里憋闷不透气,连忙吩咐秀枝生火烧炕,吩咐秀叶支药炉煎药,又让擦桌子掸椅子清扫灰尘,又得把被褥拿出去晾晒。
她身边就秀枝跟秀叶这两个贴身丫鬟,外加厨房做饭的吴嫂子和看门的吴大叔,个个被支使得团团转。
等天色暗下来,吴嫂子才想起没买菜,家里只有她两口子平常吃的萝卜白菜。
没办法,只得把白菜清炒了又炖了个没滋没味的萝卜汤。
赵惠清根本吃不下,半夜三更饿醒了,吵着让吴嫂子起来摊了张鸡蛋饼,这才算是填饱了肚子。
小产虽然不比正经生孩子,却是极伤身,总得坐上半个多月的小月子才能休养好。
赵惠清经过这番折腾,第二天就觉得身子有些沉,似乎是着了凉。赵惠清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贸然搬回来住,可又是好强,硬撑着不肯告诉赵太太。
过得几天,觉得身子愈发沉重,竟是病倒在床上不能起身。
秀枝忙叫吴大叔请郎中,可临近年关,有的医馆已经闭门歇业,有的则不愿意出诊怕染了病,吴大叔跑了半天才请回来一个郎中。
郎中把过脉,提笔开了个祛风散寒的方子。
一剂汤药吃下去,风寒不见好,身下却又开始淋漓不止,本来是暗红色,后来竟是鲜红色。
赵惠清这才着了慌,连忙打发秀枝去请赵太太。
赵太太见状唬了一跳,拿出银子请了个颇具名望的老大夫来瞧,老大夫诊过脉,又看了先前郎中的药方,摇摇头,“这方子开得太过草率,大黄固然清热解毒,但是又有活血攻下之效,大为不妥。”
赵太太问道:“那如今怎么办,可有应对之法?”
老大夫连连叹几声,“先吃上两副药,看看效果如何。”
赵惠清既悔且恨,只得老老实实地每天捧着药碗喝药,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十八,朝廷封印。
退朝前,康顺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宣读了七爷的亲事,“……允婚济南府严氏三娘,赐宅积水潭,婚期定在六月初九。”
一石惊破千层浪,不过三五天的工夫,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众人都在打听从哪里冒出来严三娘这号人物。
陆致在会同馆也听说此事,面色阴晴不定地回到了家中……